杨英急了,提高声音道:“我知道最近这几天是我弄坏的,可是一开始并不是我!头一天刻的好好的版子无缘无故就坏了,掌柜的必定知道其中缘故吧?掌柜的。先前都是我不好。您就放过我吧!”
“嘿嘿,你风头劲地很。才来几天东家就对你赞不绝口,我有什么本事对付你呢,怎么谈得上放过不放过。”
杨英再次提高声音:“掌柜的,你只要放过我,我保证今后谨慎小心,再不出这么多错,也保证不泄露对您不利的消息。”
“哼,要挟我?不错,当初是我找你来应试,不过我早已禀报过东家,说你们这些人是我朋友介绍地。”
“不是这事,”杨英稍稍压低一点声音,“是墨砚坊邢家的事。”
李良柯大惊失色,一时说不出话来。梁云林满腹疑惑看看周围的人,王先生和自己一样糊涂,林云浦父女两个脸上却都写满了戒备。
杨英又道:“邢家的事,只要你不撵我,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李良柯半天才说:“你诈我?哼,你以为我会被你吓着?”
“三月里你见过邢家的人,在立升酒楼二层的阁子,《情史》刚送来时你带走过一次,如果我把这些告诉东家,掌柜怕不好解释吧?”
李良柯恨得牙痒,强自镇定道:“捕风捉影,谁会信你!”
“其他人或者不信,东家就未必了。我听说小姐为了这事几次跑去无锡,掌柜的,怎么这么巧邢家刚好是无锡的……”
李良柯恼羞成怒,黄铜烟袋重重向桌上一磕:“你以为东家会听你一个天天出错快要被撵出去的小工胡说!收起这一套,别以为你胡说八道一通就能吓着我!”
“那好,我好像还听见立升酒楼那人说了一句话,你这阵子别有动静,提防你家小姐觉察,你回了句等姓冯地下本书出来我立刻抄一份送过去。这两句话我没有说错吧?我还听说,冯先生前两本书被人盗版了。”
梁云林影影绰绰摸到事情的真相。书被盗版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东家说过?姓冯的是在说冯梦龙先生吧?李良柯要抄他的书送给邢家,难道是李良柯勾结外人盗自己家的书?
李良柯终于撑不住了,断然截住杨英:“好,我不撵你,但是你把嘴给我管好,要是有一点风声透出去,到时候就不是走人那么简单了!”
杨英还未回答,李良柯便听到一个低沉愤怒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不用了,风声已经透出去了!”
李良柯目瞪口呆看着隔间走出的五个人,林云浦的目光令他手脚发冷,强撑着陪笑道:“东家在呀,我跟杨英说笑呢。”
“说笑?哼哼,盗版这事我怀疑过书坊里每一个人,但从没怀疑过你!李良柯,你拍着良心说说,我可曾亏待过你?几个主事里头你拿地钱最多,手下的人最多,如今还提拔你坐了二把交椅,你还想怎么样?我真是瞎了眼才找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良柯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憋了一会儿终于也爆发了:“姓林的,你当你对我有多大恩典哪!我三十多岁跟着你干,书坊能挣下这么大家业有我一半功劳,你早该让我做掌柜了!我干了二十多年,到上个月还是主事,跟梁云林这种毛孩子平起平坐,我他妈的够窝火了!别以为你待人多有恩情,我早想好了,上回我跟你说要当掌柜,你那时候要是不答应我早拍屁股走人了!我告诉你,你这里瞧不起我压着我,外头想请我的多的是!”
若茗见林云浦气的七窍生烟,忙道:“李掌柜,我素日敬你是老人家,事事向你请教,你说的主意我们也从未不理睬,不管怎么说,我家待你不薄,若是你觉得该早些提拔你,就该早点跟我们说,为什么非要勾结邢家拆自己地台呢?”
李良柯气呼呼道:“还要我求你们才想得起?我干了这么久,你们早该想着提拔我吧!你别说地嘴响,你一个毛丫头有什么本事,不就因为是他林云浦的女儿吗?连你都骑到我头上对我发号施令,我这口气怎么咽地下!”
林云浦怒道:“要不是你时时培植自己的势力,处处让人不放心,我怎么会不提拔你?要是你像梁云林一样心地纯良,十年前你就是掌柜了!”
“呸!少拿梁云林那小子压我,他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会巴结你说好话!”
梁云林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此时讪讪站在一边,只恨没个地方躲起来。
王先生叹道:“李掌柜,不是我说你,就算你对东家有什么不满,大家这么多年老伙计,说开了不就完了吗,何苦到处拉帮结派,连我账房里的人你都要拉拢?如今还弄出个什么墨砚坊,咱家生意坏了,你能捞到什么好处?”
“哼,好多着呢!邢小姐早答应我让我主管她家的绣像和套色两部,工钱比这里多一倍!谁不知道邢家有权有势,比这个小破地方体面了一百倍!我要不是念着多年的情分,我早走了!”
“那你现在就给我滚!”林云浦厉声喝道,“滚,立刻给我滚去无锡,顺便告诉邢萦凤,让她今后少打我家的主意!”
“我走。”李良柯怒极反笑,凑到近前对林云浦说,“不过我的徒弟我都要带走,姓林的,你有本事就自己个儿把活计全包了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