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梦里,见到旧日北京城里的红墙黄瓦,画栋雕梁,竟不知这一梦,前尘往事,渺若烟云。往日紫禁城漆皮剥落、锈迹斑斑的宫门,如今却近在咫尺,桓桓武士秉持戟而守卫的宫闱,这样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也许只是身在梦里太恍惚,不知晓究竟是我突兀来到这个时空,还是这里的一切原本就是我命里注定的路途……
“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呢?落水之后真像变了个人似的,成日站在这假山上望,这样毒的日头。可当心别晒坏了。”
“哪有那么金贵呢,绣儿,你说从这望过去的那片红墙黄瓦,就是康熙爷住的地方吗?”
“小姐……”绣儿说着话手便抚上了我额头“瞧您,也没生病呀,怎么尽说些胡话呢,您看都汗津津的了,奴婢服侍小姐回去换身衣服吧,一会儿身上湿漉漉的没得着了凉,奴婢又得挨福晋的一顿训。”
回到屋中时,姐姐正张罗着摆拾新进的雕花木椅,我的这位姐姐,可是出了名的泼辣性子,但对我却是好得没话说,事无巨细,只要是和我有关,她都得亲自吩咐过才放的下心。恐怕就是这事事都得抓在手里的性子,才让历史上那个有名的康熙八贝勒对她一心一意。
“哟!瞧着一身汗,绣儿,你怎么伺候你主子的!这么毒的日头也由着你主子到处乱晃,这也就罢了,回来了也不先换一身干净衣裳,回头生了病可怎么是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姐姐,都是我自己要出去走走的,憋在屋子里头都快把我给憋坏了呢,这不,赶紧回来换衣裳了嘛,姐姐您动什么火气呢,就饶了绣儿这一回吧。”
“你呀!对这些下人倒是袒护得紧,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回头又嗔了一句“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伺候你主子去换呀。”
古代的梳妆,更衣,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只好由着丫鬟们张罗,自己端坐在镜子前,不觉又走了神,镜子里的这个人,一张精致的小脸,下巴尖俏,我见犹怜,双目澄澈,神清骨秀,两鬓的发丝垂于胸前,才十六岁少女的身量,淡雅清秀。可这个人不知怎的就成了自己。十多天前,我拖着长曳于地的婚纱在香山拍室外婚纱照,偏偏这倒霉的室外拍照选在香山举行,雨后的山路特别滑,一脚踩空我便从一米多高的台阶上翻了下去,随即顺着山路滚下,记得当时浑身辣辣地痛,头部撞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脑子里轰地的一声,便没了知觉,我听到的最后一声,便是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喊:“舒颜…舒颜……”“素颜……”
醒来之后便躺在了清朝康熙四十三年间的八贝勒府上,我现在姓郭络罗,叫做素颜。是八贝勒的嫡福晋郭络罗毓眉的妹妹,和硕额驸明尚早年收养的女儿。据说,我的父亲是镶黄旗下一名沙场上殉身立功的将士,母亲生下我便随了父亲而去,虽是收养的女儿,但自小家中待我便胜过亲生。也因了我那不拘的性子,早就自行免了这个名不副实的“格格”头衔,丫鬟们只称我“小姐”便是。对于我“初来乍到”对这个年代生活的一无所知,不等我解释,他们权当作是“我”落水之后受到了一定惊吓和刺激。这十多天来,我存着还能回去的念想,叫绣儿带我去落水的地方看了几次,总期许着这么一跳下去,兴许就可以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了,而不是在这个地方做一个才十六岁不懂世事的大家闺秀,然而总是事与愿违,这个干练的姐姐想法设法地派着一大群人跟在我身后,就连绣儿也是,每次我刚一靠近湖边她便紧紧拽住我,我只能在心里大大为自己默哀,看来是不得不作好在这里长久生活的准备了。想到如今的八贝勒,以后的八王爷,然后是……
心里一瞬间凉凉的。
“小姐!”
“啊?”
“您怎么了呢?自打醒来之后,总是恍恍惚惚的。”
“阿,没什么拉,大概是晚上没睡好,有些乏了吧……”
“小姐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呢,活泼得不知道疲倦的,可现在……唉!也好,省得爷成日念叨,小姐,衣服换好了,您看?”
一身湖蓝色的薄裳,头发也是松松的绾起,整个人显得无比清凉舒适,一路夸着绣儿一路往姐姐屋里走,突然从姐姐屋中传来一阵笑声,我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绣儿抿了抿嘴“看样子,八爷今儿要在这用晚膳呢!”
“是颜儿吗?快进来吧。”姐姐闻声迎了出来“正和爷念叨着你呢,这不,说着你就来了,今儿个八爷要在这用膳,一会九阿哥十阿哥就顺道过来了,正好让你见见,再过几个月就要选秀女了,也长长眼见力,日后到了宫里,遇着什么事,少不得求他们帮忙呢。”
“什么?选秀?!”我咽了口唾沫,求饶似的眼神瞅着姐姐。
“是啊,阿玛把你这野羊羔子交给了我,前些日子,你落水耽搁了,不然早该好好教教你规矩!”
“这就是素颜丫头吗?可是好久不见了,以前总听你说这丫头性子不稳,没个安静的时候,现在我看着不也挺好,端端静静的,清秀的紧。毓眉啊,说起来,你还真不如你妹子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