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个烈性的,这份不寻常的平静,若不是真的放下了,只怕后面憋着更大的劲儿。
郑瞿徽五岁那年,跟着小舅舅去了边境部队里参加了一个儿童训练营。
他很小就对枪支机械产生了兴趣,大约跟舅舅耳濡目染有关,高舒筠不愿意他过早接触这些,那一次破天荒地答应了。
训练营为期两周,结束后,郑瞿徽被小舅舅直接接回了外公家。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再没回过郑家,也再没见到妈妈。
高舒筠死了。
起因只是一场感冒,说出去都没人信。
岭南的三伏天最是烧人。
照惯例郑家上下会去山庄避暑,高舒筠难得没去,明面上说是因为得了重感冒,真实原因大家都知道。
儿子丈夫不在身边,她在郑家这些年里外都不亲厚,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心知肚明后,连虚伪的客套都省了。
郑誉国也没去,他多的是应酬,酒局,还要应付外头养着的那一个两个,忙得很。
那日,也不知为什么回了趟家,顺道去了主卧看到久不见面的妻子卧病在床。
高舒筠得了感冒,小脸通红,鼻涕眼泪止不住地流,很是狼狈。
就这副惨样被他撞见了。
她虚弱地瞥他,难得提了个小要求:你去帮我买个药吧。
郑誉国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她对他多有忍让,这点小要求没道理不答应。
他买了,亲自跑的这一趟。
药买完,说了句今晚不回,又走了。
两天后,高舒筠被佣人发现死在大房主卧里。
死亡原因是服用了阿莫西林。
高舒筠对青霉素过敏,非常严重的程度,郑誉国却不知。
连理数年,他对她一无所知。
那日他买了好几种药。
特效的,感冒的,消炎的,唯独那盒阿莫西林最为扎眼。
哪有什么温良恭俭让,不过是在某一刻突然觉得没意思,好没意思。
高舒筠到死都没想明白,男人对婚姻的忠诚究竟有多短暂呢。
初识的那番情意像是黄粱美梦一场,她是不愿再梦了,更不愿醒。
高家的掌上明珠死在了郑家,还是这么荒谬的缘由。
高老将军气得一病不起,高家的那对兄弟更不会善罢甘休,只差没一枪崩了郑誉国。
郑誉国没想过让高舒筠死,还是借自己的手。
夫妻一场,他自认对她是有情意的,只是这份情,浅薄到不能再浅,不提也罢。
原就是一场不单纯的政商结合,为的是共进退,没成想弄巧成拙。
好几日了,郑誉国待在郑家老宅没敢出门,他怕是一出门,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全须全尾地回来。
高家要个说法,郑家于情于理都得给。
最后是郑老爷子下了死令:郑誉国唯高舒筠一原配正妻,此生不再娶;郑家长房嫡孙唯郑瞿徽一人,绝不再添。
郑家的如意算盘明眼人一瞧便知,这大的没了还不忘贪图那小的,人心不足。
从训练营回来后郑瞿徽就一直被留在高家。
老两口想见孙子,几次去要人都无功而返,这才逼得郑家不得不站出来表这个态。
老爷子的一席话,是将郑誉国养在外面那些三儿四儿的路子全堵死了,也将郑家长孙的身份做实摆明。
至此,郑瞿徽跋扈猖狂的整个年少,豁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