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调皮鬼,“磨坊”若望。很明显,他对甘果瓦的口号很讨厌,所以他那尖锐的嗓音再次破空而出:“同学们,你们说说,宗教剧已经结束了,可那个混蛋却要求从头再演,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这绝对不行,坚决不行,不行!”若望的话倒是很快得到了所有学生的附和,只听他们跟着若望一起吼道:“不行,坚决不行!打倒宗教剧……”然而,甘果瓦也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主儿,他也是把声音提到最高,吼道:“重新开始!重新开始……”顿时,整个大厅都被这两种声音吵得沸沸扬扬。没过多久,这种此起彼伏的声音终于惊动了红衣主教大人。他朝着几步开外的一个司法宫典吏问道:“怎么回事?今天这群人是不是都中邪了啊?怎么个个都跟魔鬼似的,鬼哭狼嚎?”
司法宫典吏是一种两栖类的官员,他们既属老鼠,又属鸟雀;既是审判官,又是士兵。
听到主教大人问话,这名典吏胆战心惊,唯恐自己的回答触怒这位大人,但是他又不敢不回答。于是他趋步上前,也不敢直视主教大人,声音颤抖着,哆哆嗦嗦地向这位主教大人解释道:“是这样的大人,在您中午还没有到达司法宫大厅时,观众们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当时的局面简直是无法控制,最后只能顺应他们的要求,只得上演戏剧了。”红衣主教听了,倒是表示理解,然后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我想,即便当时大学校长在这里,他也只能这样处理了。您说呢,居约姆·韩先生?”“大人,我们没有看到这出戏的前半部分,也是我们的幸运那!”接着,典吏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么现在如何处理眼前的这种情况?”“演吧。既然这帮混蛋喜欢看,那就命令他们重新开演吧,反正我也不看,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我正好借这个时间好好念一下我的祈祷经文。”红衣大主教最后说道。
这名典吏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见他迅速走到了看台边,挥手示意台下安静,然后大声地宣布:“大人刚才指示了,为了让今天所有在场的人满意,大人下令继续演下去!”的确,无论如何,都得让这两部分观众称心满意。于是,宗教剧又开始上演了。
对于已经恢复安静的观众群来说,尽管他们对舞台上上演的戏剧不满意,可是也没得选择。而甘果瓦看到观众们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了他的戏剧上,他心中再一次充满了自豪和得意,同时他也希望这种“好景”一直持续下去。可是,没过多久,一声响彻整个大厅的通报声再次打破了甘果瓦的美梦。
原来,贵宾看台上嘉宾并没有到齐,这个时候又是陆陆续续地来了一群人,门卫再次大声地通报着他们的名字和身份,于是,台下的观众很快就又一次抛弃了枯燥乏味的宗教剧,目光再次转向大门口。很快,大厅里又变得吵闹了起来。
“雅克·沙尔莫吕先生——教会法庭代诉人!”
“若望·德·阿雷先生——候补骑士,巴黎城骑巡总管!”
“加约·德·吉诺亚克先生——骑士,布鲁沙的领主,炮兵统领!”
“德厄·阿盖先生——全国森林巡查官!”
“路易·德·格拉维尔先生——骑士,枢密官,国王近侍,法国海军提督!”
“德里·勒·梅西耶先生——法国盲人院总管!”
……
门卫通报的声音接连不断,同时也掀起了一阵阵骚动。当然,这种情况下,戏剧自然也没法再演下去了。甘果瓦精心创作的如此优秀的戏剧竟然得不到观众们的认可,而且谁能想到一部情节曲折、文辞华丽、人物高尚的戏剧竟然落了个如此的下场,这让甘果瓦简直无法接受。
而此时,舞台上的两对夫妻,仍然在为自己的嗣子寻找举世无双的妻子,不过,他们也是陷入了困境。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美丽的女神维纳斯出现了。她身穿华丽高贵的短衣裙,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这两对夫妻的面前。她告诉他们,她是来亲自向他们的嗣子表示爱意的。这时,天神“朱庇特”也降临了,只听见更衣室里传出轰隆隆的雷声,他是来支持女神维纳斯的。维纳斯的“表白”进行得很顺利,然而这时,一位手捧雏菊的少女出现在舞台上。她身着干净明亮的衣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玛格丽特公主的化身,她说她也要嫁给这个嗣子。于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经过一番争执,他们所有的人都决定,此事还是交给圣母玛利亚来裁决吧。为了能够让这出戏剧更加精彩,甘果瓦还专门设计了这样一个角色——美索不达米亚国王堂·倍德尔。尽管情节是这么的精彩,只可惜演出多次被打断,而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情节进行到何处,只记得这么多角色是从梯子上爬上舞台的。
悲哀的甘果瓦知道,这次是真的结束了,任凭他的戏剧如何精彩,恐怕观众们的注意力再也回不到舞台上面来了。其实,随着红衣主教大人的入场,这一结果就早已注定,当然,还有弗朗德勒使团一行人的到来。观众眼中此时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比如一出优秀的戏剧,他们全部的心思已经被看台上的“贵人”吸引。甘果瓦恨透了看台上那些人,他们的名字、他们的身份、他们的衣着打扮、他们的相貌,此时都化作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在心中不断地诅咒着他们,恨不得他们立刻去死。由此可见,甘果瓦这回受到了多大的刺激和羞辱。他时不时地拉一下吉丝盖特和丽埃纳德的衣袖,可是,除了这两位姑娘和那位稍有耐心的胖子外,其他人都没有看戏,甚至连一眼都没瞅过。也许,他们已经忘记了舞台的存在。
想想发生的一切,甘果瓦又开始憎恨那些善变的观众:起初这些该死的混蛋还拼命要求上演宗教剧,甚至不惜以吊死司法宫典吏相要挟,然而这会儿,戏剧又从头开始演了,却没人关注,这怎能不让我们的大编剧气急败坏?怎能不让他痛彻心扉?他甚至这样想过:只要能回到起初那个热烈的时刻,就算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终于,所有尊贵的客人都到齐了,而门卫那犹如号丧一般的通报声音也戛然而止。观众也逐渐地安静下来,而舞台上的戏剧也再度恢复演出。甘果瓦终于长长出了口气。可是,要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就在场面刚刚平静不久,那个来自刚城的袜商科勃诺尔,突然站起来冲着台下的观众说了一堆让甘果瓦愤怒至极的混账话。
“尊敬可爱的巴黎市民们,他娘的,我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看舞台上那些垃圾的、无聊至极的宗教剧吗?我怎么看了半天,都找不出一点意思啊!他们除了会站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还能干什么?简直让人烦透了!要是他们能够增加一些武打场面或者摩尔人的舞蹈,也许会有点意思,至少比现在强!如果伦敦或鹿特丹的角斗比赛现场设在这里就好了,那才够劲儿呢!这样吧,尊敬可爱的巴黎市民们,我们不如来做个游戏,选个愚人王吧!我先说一下我们刚城选举愚人王的流程:首先,我们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然后每个人把脑袋伸进一个大窟窿里,做你认为最丑陋的鬼脸。最后,哪位做的鬼脸得到的掌声最多,那他就是我们的愚人王了。我看今天现场来了这么多人,而相貌也是千奇百怪,如果想推举一个愚人王出来应该很容易。我敢保证,这个游戏肯定比台上的演出精彩十倍!怎么样,朋友们,我们开始吧!谁先来?哪位先把脑袋伸出窗户外做个鬼脸瞧瞧?”
甘果瓦真想大声地呵斥这个混蛋袜子商,可是,他已经被愤怒刺激得说不成话了。他也知道,如今无论他再怎么煞费苦心,他都无法挽回失败的局面了。更何况,那位“英雄”的倡议很明显已经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同,如果谁反对,肯定会立刻遭到他们的攻击。所以,甘果瓦只能用双手捂住脑袋,恨不得变成芒特芒特(公元前五世纪末):希腊画家。画作上的阿伽门农阿伽门农:荷马史诗和希腊“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俄瑞斯忒斯三部曲》中的人物。,像他那样用斗篷把脑袋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