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在窗前站了很久,脸上带着深思的表情。她的右手无意识地触摸着左半边脸上那个大得有些夸张的疤痕,左手轻轻地,有节奏地敲着木质的窗框,发出“咚咚”的声音。这是她思考问题的惯有姿态。她突然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彼得的卧室走去。
彼得的卧室是一个**的房间,位于孤儿院整栋建筑的东侧,是最早迎接朝阳的一个房间。米迦勒的单人间就在这个房间的隔壁。米迦勒手下的男人们都滚在一起,睡在餐厅和大厅的地上,女孩子们则共同拥有一间很大的卧房。
米迦勒走到彼得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快请进。”彼得在里面说。
米迦勒推门进去,说:“是我。”
彼得局促地站起来,又坐下,似乎不知所措。
米迦勒笑了,说:“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你不用客气。”
彼得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苦笑。他还完全无法习惯这种不见光明的生活。
米迦勒说:“跟我讲讲,你遇到过什么。”
“好。”彼得点头道。然后毫不保留地向米迦勒诉说了自己的遭遇。他本就是一个坦白的人,从没有过复杂的经历,更没有过复杂的想法。因为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本就是一张白纸,没有愧对过谁,也没有伤害过谁。却不知他人生旅途上的疾风骤雨正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他,等待着将他那从未经过锤炼的意志彻底击垮。
“你说你在沙漠昏倒之后,醒来的地方却是一个树林?”米迦勒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道。
“是的。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并没有人,我依然觉得干渴难忍,但是那种快要死去的绝望感却已经不见了。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一个濒临死亡的绝症病人突然得知自己的病并非无药可医一样。虽然疾病带来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可是却似乎重新有了希望和活力。
“我觉得身子依然非常疲倦。但是我又不能躺在那里等死。于是我挣扎着站起身,想先去寻找水源,我以为在树林中,寻找水源总比沙漠中容易。
“那时,我看见了一头羚羊。它就这样闯入我的视野。我看着它发了几秒钟的呆。你知道,一个人非常疲惫的时候,注意力总是不容易集中的。我也不记得我想了什么,然后它就烧了起来。
“像是突然间的,这只羚羊身上就窜出了火焰,然后几分钟后,它就浑身焦黑地倒了下去。”彼得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当然更不会想到这头羚羊的死是因为我。我还以为周围有什么天火之类的特别的东西在作祟——要不就是会喷火的猎枪。我当时环顾四周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除了我以为的别人,此时,又有一只野兔窜入我的视野,然后,也燃烧起来……”
“然后你就昏过去了?”米迦勒问。
“然后我又惊又怕,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在你们的车上。”彼得点点头说。
米迦勒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怕,只要和我们在一起,没什么人可以伤害你。”
彼得闭着眼睛,笑了。他说:“以我现在的处境,害怕的恐怕应该是别人。”
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米迦勒打开门,发现是尤拉站在门前。她手中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装着面饼和肉,还有一壶清水。米迦勒接过托盘放在一边,拍拍尤拉的头说:“辛苦了。”
尤拉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月白色的发带,说:“我想这个给彼得先生做眼罩挺合适的。”
那是一根绸制的发带,大约三寸来宽,两边绣着白色的小花。在那个时代来说,看上去像是一样挺奢侈的东西。
“这是你存了一年的钱买的吧?”米迦勒问。
“两年,不过没关系,因为如果它系在彼得先生的额上,我就能时时看到它。”尤拉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