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咧嘴一笑,分明带着彻骨的冷意与绝望,“你身为女儿,习不得武技,统不得兵将,治不得天下,身无所依注定凄惶一生,何不今日了断,彻底绝了我齐家之念。”话未说完,这个疯狂的女人,我这个疯狂的娘亲就将我高高举起,话音肃落的同时就将我狠狠的掷向地面!
“天!她要杀了我,就因为我是女的,我刚出生她就要杀了我!这是什么变态老妈啊!”眼晴景物一晃,耳畔风声簌簌,我已经连腹诽都诽不出来了!
“娘娘——”一声凄号,我被一双略为枯瘦的手臂拦下,一侧目就看到了外层干裂的木床底沿,我只觉得冷汗涔涔得往外冒,差一点就亲密接触地面了!已经死了一次,好不容易能弄个穿越重新享受一下美好的生命,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亲妈摔死了,冤不冤哪?
救我的丫头颤颤微微的站了起来,也许是被吓的,也可能是刚才为了救我摔的,然后就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个老妈子早就呆了,这会儿才缓过劲来,磕磕巴巴的说:“娘、娘娘,这、这怎么能,她、这,公主怎么也是你的亲骨肉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您怎么忍心……”
“我怎么忍心?!我怎么忍心!!哈哈哈,哈哈——”我听着这女人狂叫狂笑,从脚冰到头——疯了,真的疯了!因为我生成个丫头,我这个老妈就疯了!
“我幽国的皇帝,我的男人,为了给芳庆一个交代灭了我齐家满族,将已经怀有龙种的我关在这冷宫之中,还向芳庆承诺,若生男则送往芳庆为质,生女则由芳庆派教习宫女来幽都照管,等年满十二就送与芳庆皇子为妾!
男子为质,总还是一国皇子,总有习术凝志,潜隐后发的机会,可是女子,要十二为妾!她做那芳庆皇子的妾室,除了一生凄苦还能怎样?!
我三年独宠后宫,后宫嫔妃嫉我若仇敌,我两次怀胎被人暗算小产,让她没有兄姊可依,那芳庆连我女儿的教习宫女都由他们派来,摆明了不让幽国皇室插手,就算幽皇对我还有情爱,怜惜我的女儿,可他胆小懦弱,芳庆大军压境他就慌忙的诛我满族,以后又怎能指望他拂逆芳庆照看我的女儿!
与其如此凄苦一生,倒不如现在了结的干净,也让他姜琦溪安安稳稳放放心心的做这幽国的太平皇帝,也不用再有我齐族血脉为这贫弱的幽国烦心忧扰!”
“娘娘”这一席话听得我心惊,这幽国算怎么回事?感情是个弹丸贫弱之地?我这所谓的公主还没出生就卖给别人了?
旁边的丫头咚得一声跪在地上,口里叫着“娘娘”砰砰的叩了几个头,才跪直身哭着说:“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有苦有恨,可公主毕竟是您的亲身骨肉啊,就算您说的有理,可世事难料,小公主要十二年后才会嫁到芳庆,那就还有十二年的时间,谁知道十二年之后会是什么情形,或许小公主到时候也不一定非要嫁到芳庆为妾。
就算宿命难改,虽然芳庆要自派教习宫女来,但娘娘求求皇上,把奴婢派到小公主身边照看也应该不是难事,到时候奴婢会尽心尽力照看小公主,十二年的时间总有机会帮小公主脱身,您不能在这时就断了小公主的生机啊!”
“青兰啊,就算她能脱身又能如何,不过一个女子,在这乱世之中如何立足?”满是悲苦愤恨“娘娘”靠着身后的立放的枕头无神的仰头凄语,言语之中尽是苦涩之意。
“娘娘恕奴婢直言,小公主出生时满室红光,最后生成眉间朱痕,有这样的异象相兆,恐怕小公主不是常人,将来能有些作为也说不准,如果小公主确实无才无能,奴婢就想办法带小公主脱离皇宫,做个寻常人,找个可以依托的良人嫁了安度一生,只是娘娘万万不可再有那样的念头了。”
我侧头看着青兰,她额头还渗着血,开始她说话时还夹着啜泣声,说道后来已经是一脸的肃然凝定,听着她的话,我对她越来越有好感了,这位可比我那个疯子娘好多了。
我那个疯子娘半晌无语,最后懒懒的说了一声:“这里太暗了,嬷嬷,把桌上的烛台拿过来,我想仔细看看我的女儿。”
那老婆子立马应和着,一边去取烛台,一边还叨叨着:“这才对呀,哪个娘不疼自己的孩子,再狠心也就是一时的念头,多想想,静一静就都能想开了不是?”
原本那老妈子是要拿着烛台帮着照的,但我那娘亲执意接过了烛台,往我这边靠了靠,青兰也把我往娘亲身边递了递,却没有交到娘亲怀里,可能是觉的娘亲拿着烛台不方便,也可能是还不太放心把我交过去,怕我的疯子娘再发疯把我给弄死。
我那疯子娘拿着烛台照着我的脸细细的看了一阵,悠然一笑,说:“眉间果然有一点红痕啊,像点了朱砂。”
我这时才觉得我这娘稍微正常了点,青兰也高兴的说:“娘娘,您看她眉眼多像您啊!”
我那娘依然笑着说:“是啊,是像我,以后一定比娘亲我长的更漂亮,只是乱世摊上这幅好皮囊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娘娘,长得漂亮当然好了,能找个好夫君。”青兰见主子说的沉闷,忙接了话头。
“找个好夫君啊,但愿如此吧,再不济也不会像我这样吧?”话音依然柔和,却难掩悲凉之意,我忽然感觉似乎不妙,青兰则有些不好接话,稍微踟蹰了一下才张口准备说些什么,而我这个娘亲,就在这时猛的打掉了蜡烛,把固定蜡烛的尖刺对着自己的胸口扎了下去。
“娘娘——”青兰惊呼一声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只见娘亲胸口的血一阵阵的涌出。片刻就染红了前胸,“快,快去叫太医!”青兰惊恐的喊着,那个接生的老妈子惶然回神,惊叫一声,慌慌的说着:“我去,我去”,然后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青兰按着娘亲胸口,戚然悲哭:“娘娘,您这是何苦,皇上都说了不会杀您,您要是走了,小公主可怎么办啊!”我被青兰的另一只手抱着背已经靠在了这个娘亲胸前,血也很快透过了包着我的小锦被沾上了我的肌肤,热乎乎黏湿湿的很不舒服,我这个老娘已经疯成这样了吗?杀不了我了,就杀自己?还是说打我出生后她就打算先杀我然后再自杀?
这时垂死之人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青兰,帮我照顾好我女儿,他父亲给了她一个离字,我就再给她一个茉字,姓,她自己选,我,咳咳,她日后若有荣华富贵,我今日、今日掷她,后日也无面目,见她,如果不能,我也,咳咳,也不想去,看她凄惶一生,日后、如果,咳咳咳,如果……,她就是,你的,女儿……”
眼见娘亲气息越来越弱,青兰一个反对的词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点头,最后我隐隐听到娘亲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说了一句“以后就都托给你了”后,胸口就陷了下去,再没有起伏了。
青兰抱着我跪在地上悲哭了整整一夜,我也狠狠的熬了一夜。<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