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花的父母是住在西路下人五号院子,她路过家门不入,紧走几步拐进了九号院子。刚跨过院子大门,一扭身,她瞥见蓝山正从夹道尽头官奴院子的大门出来。春花的心一颤,她怕让蓝山瞧见,赶紧先藏在了门框后边。
蓝山是大管家的儿子,大管家住在东路顶南头的小合院里,并不住下人杂院。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没别的可能,定然是去“看望”雪晴了。
蓝山并没有看见春花,他一脸怨气未消,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低着头沿着夹道向南走了。
春花见蓝山走远了,才去敲院子里大贵嫂子的门,开门的是管家大贵,他说媳妇去了东路串亲戚,不晓得何时回来。
春花不愿干等,索性一咬牙,独自一人溜去了西北角官奴院子。
正宅这边,赵思瑢治疗完毕之后已经十分疲惫,等大夫离开,他便让秋月和夏凉服侍着洗涮就寝。
虽然天已经黑了,不过时辰尚早,也就是现代时间不到晚八点的样子,苏明贞根本没有困意。她出了正房走到院子中,本是要去赏荷斋感受一下荷塘月色,却发现春花魂不守舍地从后门回来。
苏明贞叫住春花问道:“春花,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说回后边家里有事么?是家里发生了什么,还是你身子不舒服,看你脸色很不好呢。”
春花犹豫了一下,看冬暖并不在场,就小声坦白道:“少奶奶恕罪,刚才奴婢说了谎,其实是去后面为了看看雪晴。”
这点苏明贞早就猜到了,她不动声色道:“你怎么不早说清楚?中午大贵嫂子已经去看过了,难道又出了别的变故么?”
春花将声音压得更低,走近一步解释道:“少奶奶,奴婢实在不忍心看见雪晴被人锁在跪笼里整治。”
“什么是跪笼?雪晴不是咱们院子里的人么,谁还可以对他用私刑?”苏明贞的语气中流露些许不悦。
春花小心翼翼说道:“回少奶奶,西北角官奴院子里原本就有些刑具,都是管教不听话的下人用的。跪笼的高度有限,人被锁在里面,只能是维持着挺身直跪的姿势,别说是脊背上有伤的,便是没有伤病的那样跪一晚都吃不消。少奶奶,您发发慈悲,救救雪晴吧。”
随着春花的描述,苏明贞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幕凄惨的景象。今天早上她和赵思瑢在老祖宗那里吃饭闲聊差不多也有一个多时辰,雪晴那段时间都是在受刑,无论棍棒鞭责还是其他,绝对都是不好受的。她虽不曾真切看到雪晴伤势有多么严重,但从辛芹和大贵嫂子反馈的情况,都是不容乐观的。这种情况下,雪晴又被锁入跪笼,身体怎么受得住?
苏明贞此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恨不得自己如吴庭之那样会高来高去的功夫,眨眼间奔去官奴院子,将雪晴解救出来。然而她终究不是侠女,同情归同情,惦记只能偷偷惦记,她唯有用相对常规的方法处理问题。
苏明贞稍加思索,沉下脸逼问了一句:“春花,你若想让我救雪晴,总要将你知道的情况都说了。我观你神色觉得你定然还有隐瞒。”
春花一下子跪倒在地,老实说道:“少奶奶恕罪,奴婢虽然不曾亲眼见,可猜着或许是蓝山所为。他过去也这样整治过雪晴,适才奴婢又确实见他从官奴院子里出来。”
若是蓝山私下里做的,那倒好办一些。
苏明贞暗想,自己好歹是三少爷正妻,这院子女主人,蓝山是她管着,不牵扯旁人恩怨,她使些小手段,多少能镇得住。
于是她缓和了颜色,叹息道:“蓝山服侍少爷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白日里少爷总夸赞雪晴,蓝山心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少爷现在已经安歇,咱们不要将事情闹大,互相都留些余地。往后我也会劝着少爷不要总是偏爱一人,应该多看看蓝山的好处。也罢,春花你去传我的话,就说要召唤雪晴询问些事情。夜深了,你一个丫鬟独自到后边叫人多有不便,旁人有事走不开,你去寻蓝山做伴一道吧。快去快回,早点将雪晴叫来。”
交代完这些,苏明贞的心跳和紧张还没有过去,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将全副心思尽量集中在赵思瑢身上,结果发现很困难。雪晴的事情总是纠结在她心中。
一开始她是因雪晴的容貌气质而动心,随后她渐渐知晓了他的神奇本领,更是无法不仰慕。隐约带着穿越痕迹的游戏棋,还有被二少爷夸赞让兵部都重视的连珠弩,这些都说明雪晴擅长制造机巧之物。从赵思瑢那里,她还听说了雪晴会作诗会画画会弹琴,如此才华却埋没沦落,现在还被欺凌,怎能不让她揪心?
苏明贞咬牙下定决心,雪晴的事情她一定要管,而且要治标治本。她碍于身份,未必敢明目张胆去对别的男人表露爱意,但救人危难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她喜欢的人,她心甘情愿去做。<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