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苏明贞还是十年前热血少女的心境,怕是会被赵思说的这些话激发起某种冲动,尝试拉拢赵思去搞个文化促进观念更新之类的组织,继续宣扬那些理念。
然而她的心早就被重重封闭,轻易无法对旁人敞开,仅仅只是外层稍稍被触动,她的兴趣就转移开。不是不由自主,而是习惯于不去思考情之一字。她让自己理智地对待生活,抛却对爱情的幻想,她以为这样可以不受伤害。然她不知道过度地封闭就是麻木,也许不会觉得痛,也因此再不会有真正的欢乐。
她现在还不懂,她也没有勇气尝试。
于是她刻意忽略了赵思话里对她有情的那部分,只去想些细枝末节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发时间。
比方说,雪晴教赵思的这些听起来蛮先进的理念,雪晴如果是古人,那么也许《还魂记》这本书是存在的,书的作者是某位穿越的前辈,但多半已经不在这世上,与她不可能有任何联系。再比如,老祖宗是一夫一妻的过来人,苏明贞觉得将来无论自己是顺应时代主流做贤妻为赵思纳妾,还是依着赵思的意愿暂时两口子过日子,都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指责阻力。
赵思完全不能理解苏明贞正在想什么,他主动拉上她的手,局促不安地问:“娘子,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是雪晴教错了么?”
苏明贞等着些微的感动完全消弭,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才说道:“夫君,你刚才讲的这些道理我似乎以前也听什么人说过,但是更多人家还是遵循旧制,没人敢逾越规矩。雪晴教你的时候,可曾嘱咐你不能随便乱讲?说话做事都要分场合。否则反而弄巧成拙。”
赵思迷茫道:“雪晴的确嘱咐过,让我只能将那些话讲给亲近和信任的人听。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说话做事还要分人分时候?我想什么不该直接就说出来么?难道心里想一套,嘴上说出来变一套,做起来又是另一套。那样就是好么?”
苏明贞愣了半晌,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思的问题。只好叹息道:“夫君,我也不太明白大道理。但是只要夫君觉得对,又不违背你知道地大义。那就去做,迟疑的时候与我或亲近的人商量,想必就能少出差错顺顺当当。”
赵思终于展露笑容,亲昵道:“娘子,你不仅好看,而且很聪明,与雪晴差不多呢。以前我也问过他那些问题,你和他的回答一样。你们两人都这样说。一定是对的。我这些年也是这样做地,现在继续这样做,心中更踏实许多。”
苏明贞见赵思恢复了开怀的样子。自己的烦恼反而多了,禁不住问道:“夫君,你刚才可曾看出春花秋月她们两个很伤心呢?”
赵思点点头。犹豫道:“是不是因为我说不要她们。她们生气了?”
苏明贞柔声道:“她们如今年岁都不小了。在你身边伺候这么久。又都对你有情。你若不要她们。让她们该如何自处呢?”
“二哥告诉我。丫鬟们到了岁数。如果自己不喜欢。就该作主将她们婚配给合适地人。娘子。难道她们除了我就不喜欢别人了么?”
苏明贞幽幽道:“春花或许还有喜欢地人。秋月地心思却一直拴在你身上。所以你亲她。她表面上会羞恼。心里没准反而是高兴地。”
赵思皱眉道:“那就难办了。娘子有没有好办法。让秋月喜欢上别人呢?”
苏明贞心想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勉强呢?赵思看起来还不懂男女之情地复杂。也不明白刚才他地拒绝早就伤了那两个女孩子地心。情伤不见血。却是刻骨蚀心最难愈合。
苏明贞敷衍道:“这事情急不得,夫君记得以后不要再当着她们的面那样说。我会想办法劝劝她们,不让她们受委屈。”
“娘子最好了。”赵思一听苏明贞愿意替他解决难题,他百分百放心,精神松懈下来,就觉出肚子饿,他便拉着苏明贞向外走,叫嚷着要吃晚饭,再不肯思考复杂事情。
幸好苏明贞一贯生活中不缺难题和麻烦,她一时想不出好办法,照样能吃下饭。这叫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日子一样要过,急也没用。
晚饭后,孙大夫照例是要为赵思行针按摩,苏明贞不用陪着,就将心中压着的事情一样样梳理了一遍,挑出最简单地优先处理。这也是苏明贞从生活中学来的经验,如果没有万分着急的,那么就挑最简单最容易地去做,慢慢积累信心,后续稍稍有些难的也会因信心增加而变得相对好处理了。
雪晴那边她早就交待让蓝山和大贵嫂子两人多关照着,她虽最为担心他,却碍于身份不便总是亲自探望。更何况据回话,雪晴依然昏睡着,她就不再去打扰。
另一件不用太费神的事情,是苏明贞之前就想好的,要去找桂花聊一聊。
苏明贞看见厢房桂花住的那间灯是亮着的,映出房内一个拿着针线的人影子,看来桂花身体好了不少,于是叫上了张嬷嬷一起陪她与桂花说话。
桂花这两日都好吃好喝,又没人安排她做事,休养的气色还不错。
苏明贞一进门就见桂花手里拿着一个小衣服样子正比划,看尺寸该是为婴孩做地。她不动声色问道:“桂花,你地病可是大好了?我这里人手充裕,你切勿操劳,累坏了不好。”
桂花规矩行礼,放下东西,让了座位给苏明贞坐好,自己却不敢再坐,侍立在一旁轻声回话道:“多谢三少奶奶关照。若不是您这样仁慈,奴婢兴许就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