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华夫人,准他晋见吗?”绛英又催了一声。
胡绿珠仍然犹豫未决,她并不想见他,但她也知道,清河王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若无要事,绝对不会这样冒失地前来打扰。虽说两人有过那么一点让她并不讨厌的过往,但他一直对她持以君子之礼。
胡绿珠默思了很久,才重重地一点头:“叫他进来。”
片刻后,帘子再次卷起,又放下。
满地清冷的烛影,被一个长长的黑影搅得粉碎,这影子既高大,又威武,行走在充华宫的走廊下,显得有些匆忙。
身材挺拔的元怿大步走了进来,撩开黑色射箭服的下摆,在清凉殿中远远地跪倒在地,低声说道:“臣清河王元怿,跪见胡充华。”
正端坐案前假装阅读佛经的胡绿珠,顿觉坐立不安。
她没想到元怿会给她见礼,虽说她已入宫为妃,可论身份,自己不过是个才入宫的普通嫔妃,怎受得起清河王的跪拜?从前,她可是一直仰视他的啊。
胡绿珠连忙推开面前厚厚的经书,站起身来,笑道:“四王爷请起,四王爷未免折杀妾身了。王爷深夜入宫,不知有什么事体?要不要奏闻皇上?”
元怿站起身来,抬眼向她看去。
昏暗的灯色中,那个窈窕的身影显得无比动人,她若明若暗的脸上,似乎深藏着笑意和温情。也许,她愿意在深夜的清凉殿与他相见,这本身就说明了,她对他并非毫无情意。
元怿的念头转瞬即消,他一边责备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产生绮思,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胡充华,时间紧急,臣冒险进宫,是有一事相求,无论此事能不能成,都期盼胡充华能为之尽力……”
见元怿直接说入正题,胡绿珠也不和他虚套,生生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臣想知道,元愉会不会被处死。”元怿颤声问道。
胡绿珠沉吟了。
三天前,镇北将军李平攻下了冀州,叛军纷纷投降,冀州的伪官和将领们也都被李平杀了,元愉见大势已去,带着伪皇后李小雅和四个儿子一起开城门出逃,没走出二十里路,就被李平抓住了。
他们一家六口都陷在李平手里,可元愉没有求饶,也没有痛苦的表情,据说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们,微笑着说道:“父皇虽然一无所能,却已经尽全力为你们抗争过了,父皇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父皇这一生按自己的心意,轰轰烈烈地度过了,我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有了你们这些优秀的孩子,读书万卷,又为了不忍辱偷生而登高一呼……这一生,元愉无憾!”
元愉那个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王妃李小雅,当然也绝对不会责怪他。
倘不是因为叛君作乱的罪名太大,这两个傻瓜,简直马上就可以过上让自己称心如意的隐居生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