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着那随波流去的粉碎的灯彩,胡绿珠在越来越寂寥的池外琵琶声中,轻柔而缓慢地说道:“《杂阿含经》里说,昔日,释迦牟尼曾向诸弟子说法,问道:你们以为,是天下四个大海的水多,还是在过去世界遥远的日子里,因为和亲爱的人别离所流的眼泪多呢?弟子们答道:世尊,弟子常听世尊教化,故此知道,合天下四海之水,也比不上在遥远的日子里,在无数次的轮回生涯里,人为所爱者离别而流下的眼泪多……释迦牟尼合掌称是,叹道,在遥远的过去,在无数次的生涯中,人们不知反复多少次遇到过与父母、孩子、亲属、朋友以及心爱者的生离死别,为此含悲所流的泪,纵使合四海之水,也不得其什一!”
她说道此处,双手合掌,眼帘垂落下来。
隔着这段无法逾越的距离,元怿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因为明悟一切所以变得冷漠无情的女人,看着黑黝黝的夜色中她那同样孤单的身影。
她和自己一样,是个读熟了佛经、读懂了佛心的聪明人,也因为这种通透,她变成一种让无理解的冷漠。
小小年纪,她为什么会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冰冷呢?
她的内心,简直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妇,毫无年轻女子的温暖和柔软。**kelesk.**
此刻,他多么想将自己的手指插在她乌黑柔软的发髻里,多么想吻去她眼角的忧伤,然而,此生此世,他永无机缘。
“是故阿难,于我法中,进精成林,爱河干枯,令汝解脱。”元怿背转了身,手扶栏杆。眺望着因灯火散去而变得黑沉沉的水面,低声念着《楞严经》里的偈语,不知道是念给胡绿珠听,还是念给那迷失在冀州城外的元愉的亡魂听。
他想起了十年前,少年元愉曾经脸色苍白地终日闭门读经,那样聪明博学的人,竟参不透一个情字。
多少王孙公子,妻妾成群,儿女成行。只有女人为他伤心,他却不曾为女人伤心过一天。
元愉呢?他为了忠于一个身份微贱的歌女,做出那番轰轰烈烈、震惊天下地事情,用自己的生命和锦绣前程殉了情。
神元皇帝说过,女人是什么?女人是比奴隶还不如的东西,她们只是男人的玩物,传承后代的工具。
可是在元愉眼里。连容貌都被毁了的李小雅,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远胜于江山和王位。^^君子堂^^
“四王爷,你知道吗?元愉并非悬梁自杀而死。”在越来越暗的桥上,胡绿珠同样背对着元怿。低声说道。
“什么?”元怿震惊了,他用手掩住将要脱口而出的惊呼,“你说什么“元愉是被高肇地手下勒死的。”胡绿珠的声音仍然十分沉静。“他们将元愉勒死后,悬挂在驿馆的梁上,伪装成自杀假象,又假造了一份遗书送给皇上。”
元怿浑身一震,他早该想到了!
元愉造反,是由于高肇的一封假信,是由于高肇派去了一**细,高党还当着自己的面杀人灭口。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