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叉,言官弹劾你屡次私抢民女。朕还道他风闻奏事,做不得准,看来,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你这样做,对得起朕的表妹皇甫茜茜吗?又对得起朕多年地栽培吗?在申讼车前都敢这么霸道,别的事更不用说了!朕真后悔没有听从清河王元怿的话,竟将你从一个小小的散骑侍郎,超擢到握有天下兵权的领军将军!你对得起朕这番苦心吗?快滚,等朕审明秋儿的冤情。再好好处置你!”胡绿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发雷霆了,她戟指喝骂良久,才疲倦地挥了挥手,“将秋儿带到理讼所!”
申讼车朱红色的箍铁轱辘,沿着已经覆盖路面的白雪,向前开始驶去,空旷的街巷上,留着侍卫队整齐地脚步,和一滩醒目的鲜血。
目送胡太后的申讼车离开,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元叉慢慢挺直了身体。他端正的脸庞陡然变形,射出了两道邪恶的目光。周围静立着不敢动弹的豪奴们,都听见了他们的主子用一种可怕的声音说道:“胡绿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好看!”
申讼车在洛阳城中转了一天回宫,胡绿珠更觉得疲倦异常,她大步走入崇训宫门,看见建德公主正在廊下,对她笑脸相迎。
建德公主长得很像她的母亲高太后,高华这些天,虽说是在瑶光寺出家。但名号还没有废掉,与胡绿珠并为大魏地皇太后,只是手里没有实权罢了。
今年快十岁的小皇上元诩,因为从小在东宫长大,与生母胡绿珠疏离,所以谈不上有多亲。可高太后所生的建德公主。却与他手足之情甚笃。
不仅如此,这个乖巧可爱的长公主,也很善解人意,越来越得到了胡太后的宠爱。
“从你母后那儿来的吗?”胡绿珠坐下来,慈爱地摸了摸了建德公主的头发,从心底来说,她是将这个女孩儿视为亲生女儿的,尽管建德公主是她昔日的对头高太后之女。
“嗯。我母后同意了太后提起那桩亲事。”建德公主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
胡绿珠将建德公主许配给自己的另一个侄子。扬州太守胡僧长,她还以为高太后会反对这桩婚事。没想到高华已经完全没有了和她作对地**。
“那就好。”胡绿珠淡淡地笑道,已经到了儿女们都要婚嫁的年龄了,岁月催人老啊。
“只是,母后想让我早点出阁。”建德公主有些撒娇地说道,“太后,建德不想这么早嫁人,还想在太后的膝下再待上两年,和皇上一起作伴。”
“傻孩子,”胡绿珠有些疲惫地说,“再过两年,皇上也要大婚了,你想跟朕当年一样,等熬成老姑娘,才知道着急吗?”
建德公主有些依恋地将脸贴在了她的膝上,这两年,高太后出家为尼,一心向佛,竟然孜孜不倦地参习起佛经来了,出尘脱俗的高后,跟建德公主的母女之情,不再像从前那样浓厚,而胡太后这些年地体贴关爱,让从前对她满怀敌意地建德公主,感受到另外一份母爱。
建德公主离开后,胡绿珠坐在崇训宫的一间静室里,诵了一会经,才慢慢张开眼睛,向四周打量。
四壁,都是杨白花遗下的物件,小到装着他一缕黑发的丝囊、他常用的洞箫,大到他平日穿的盔甲、各种箭衣、刀剑,这些半旧的东西充满了胡绿珠的眼睛。良久,她才将脸庞贴在杨白花地一件内穿地白色丝袍上,似乎,那上面仍留有他炽热的体温。
“白花……”胡绿珠双眼蓄泪,拾起杨白花留下地那枝玉黄色的潇湘竹的洞箫,呜咽吹起一首她自己刚刚谱就的《杨白花曲》:
“阳春三月,
杨柳齐作花;
春风一夜入闺闼,
杨花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
拾得杨花泪沾臆;
秋去春来双燕子,
愿衔杨花入巢里。”直到半夜,这催人泪下的萧声,才渐渐平静下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