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来去匆匆,谁也不地为谁稍做停留,若是碰到熟人,顶多也只是点头示意,会停下来攀谈的要么是久别重逢的友人,要么是生意上的伙伴,要么是其中一个闲来无事,实在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样的人,在路上并不多见,他们更多的混迹于茶馆酒楼等地,常常一坐就是半天。在安都城内,茗香茶楼大概是他们最好的去处,点了一壶茶,叫上几份点心,听着楼里的小曲,一天就在淡淡茶香和阵阵说笑中渡过了。一般能去茗香楼的都是家有余资的人,那些贩夫走足只能在茗香茶楼对面的茶铺花上几文钱,略坐一坐,过过干瘾。
刚过午时,茶铺走进一对年青夫妇,两人都低着头,身穿布衣,眉眼间似有些不安。男子叫了一壶新茶,趁着老板准备的空档,轻轻握住女子的手,女子颤了一下身子,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红晕。老板舀着茶壶殷勤递上一壶新茶,叫了声慢用,女子急着缩回手,羞赧地看着地面,头垂得更低,就连男子的脸上也有一抹窘态。老板看在眼中,笑着摸摸胡子,这两个人该是新婚不久的夫妻吧。
男子倒了一杯茶,递在女子面前,神色温柔地说:“喝点水,还要赶很长的路。”
女子点点头,纤纤玉手盈盈托起茶碗,用袖子遮着脸,浅浅地喝了一口。男子满足地看着她,淡笑着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徐徐喝了半盏。隐约的街角传来震天喜乐,行人急急跑了几步,躲进路边的空位,一时间,街道两边站满了人,他们乔首望着喜乐来的方向,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在茶铺喝茶的女子,握紧手中的茶杯,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份忧虑,坐在她旁边的男子,安慰似地握紧她发颤的手,神色凝重。
送嫁的队伍越来越近,立在茶铺外面的路人,兴冲冲地看着。其中有一个中年男子,低声问身边的人,“这位大哥,这么大的送亲队伍,是哪家公子娶妻?”
“你竟然不知,这是南王爷纳妾,纳的是户部尚书家的五小姐。”
“五小姐,莫不是那个身弱多病的五小姐?”
“正是。”
“一个月前出门,我还没听说这件事。怎么好好的,林尚书急着将那个女儿嫁出去,这南王爷倒也肯娶。”
“他家就五个女儿,能嫁的就剩这一个,就算是病了也要嫁她出去。南王爷那边也在乎多一个美人在侧,这不,前几日他刚纳了刑部尚书的三小姐为妾。”
“就是那个才貌双绝的柳三小姐吗,南王爷真是好福气。可惜了这位五小姐,身子弱,又是庶出,就要进得了王府,也不会受宠。”
“就算不受宠,日子也比我们寻常人家好过,你看那嫁妆,我们就算吃穿一世,也是用不完的,如今也只有南王爷有这么大的面子,就算皇上……”
他自知失言,猛得闭了嘴,干笑几声,全神看着经过眼前的花轿。一阵风吹过,花轿小窗的布蔓微微掀起,里面身穿粉红嫁衣的女子低垂着头,苍白的脸与茶铺中喝茶的女子丝毫不差。等花轿渐渐消失在大街的尽头,街上又恢复原来的景象,喝茶的男女付了茶钱,拉着女子的身,快步向城门走去。女子羞红着脸,压抑着心口的激动,眼眸中的焦虑渐渐由幸福代蘀,她抬眼看向花轿消失的方向,粉唇微张,一声多谢无声无息地飘散于风中。
花轿拐了几个弯,继续向南王府前进,坐在花轿中的女子,依旧低垂着头,双眼紧闭,似在养神。当花轿落地,她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杀意,瞬间,她的眼中流露出温顺,刚刚的神色渀佛只是错觉。她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林府的五小姐林婉茹,南王爷的第十二房小妾。
娉娉婷婷地下了轿,低眉顺眼,在喜娘的搀扶下,轻移莲步,行到门口,余光微微看到高悬于门上的女人的裤衩,还有下人嘲讽的脸。她淡漠地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跨过火盆,在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中,林婉茹缓缓地走向大厅,里面已经站满了前来观礼的人,不过有一半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南王爷在朝中地位显赫,不少女子抢着当他的王妃,但是二十五岁的他,只立了十二个小妾,王妃和侧王妃的位子空在那里,所以在南王府中,小妾也算王府的半个女主人。新进门的侍妾照例是要向原先的侍妾们敬茶的,南王爷的第一房小妾是当年青楼红极一时的花魁,第二房小妾是原先府中的侍婢,之后都是某些朝中大臣或巨富之女。
婉茹接过喜娘递来的茶,一一敬各位姐姐,懒得抬头看她们的样子,她们妩媚的声音说些称赞她的话,在她听来却分外刺耳,赠给她的见面礼,不是金锁就是金钗,她眨了眨眼睛,这些大户人家的女子还真是喜欢搞这一套,不是想锁着她,就是想插着她。好不容易敬完茶,婉茹正要跟喜娘回房,就听到略带磁性的声音戏谑地问:“难道爱妾不打算敬本王吗?”
喜娘急忙接过递来的茶碗,送到婉茹手中,婉茹略微有些不解,她不记得小妾还要向夫君敬茶,不过南王府也许有些别的规矩。她低垂着头,将茶递到南王爷面前,柔媚的声音略带羞涩,“王爷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