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息儿闻言一怔,向班兮凝神注视,二人皆不再说话,可对视之间,柳息儿眼中的哀怨却也开始渐渐收敛。
班兮轻叹道:“我听闻了此事,并非径直往地牢中来,芙蓉馆里出了两回这么大的事,如你所说,确是一个让人不可掉以轻心的地方。”
柳息儿不由自主地将握住她的手放开,十指紧紧相扣,轻声道:“这么说来,妹……娘娘你,已经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了么?”班兮沉默看她一会,才道:“那要看姐姐你,是否愿意说给我听了。”
柳息儿迟疑不决,垂头深思不语。
班兮徐徐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陷害云依的是谁。”柳息儿微微一惊,抬头看她,又听她道:“我无意中目睹一切,待到想说出真相时,事情已发,我与大伙儿一起被下在这天牢之内,那时我……反正总觉得说与不说没什么分别,那次若不是许盈容为我引荐,说不定就真没这接下来的种种事了。”说到这里,班兮神情黯然,叹了口气。
柳息儿轻声道:“娘娘你……确是一位心地仁慈的人。就算知道祸害是谁,仍出于姐妹之情不忍告发……可是息儿……息儿自小在在伯父家几个妻妾争斗之下成长,相信别人、同情别人云云,对我而已,是……极难做到的事。”
她抬眼看看班兮,轻轻咬了咬嘴唇,忽然再度下跪道:“娘娘是好心肠的人。我柳息儿却也可对苍天起誓,我绝没有加害他人的意思,息儿做的一切……不过是,不过是为求自保而已。息儿愿意将实话都和娘娘说了,全凭娘娘主持公道。”
班兮道:“你起来说话吧。”柳息儿跪地不动,摇了摇头道:“息儿第一件要说的,便是息儿……欺瞒娘娘的事,所以,不敢起身。”班兮冷眼看她,淡然道:“柳息儿便是你的本名,是不是?你其实一直在等待揭发此事之人出现,此举虽能令你身陷牢狱,可是,只要地方查办的人回来将实情上报,出卖你的人便立时被扣死了一个“污蔑妃嫔”的大罪……你当初声泪俱下告诉我你叫柳倩儿,当真是用心良苦呀。”
柳息儿一怔,不由得眼中露出怯意,道:“娘娘你……”班兮叹道:“上一回你我也曾同陷此处,在那样的绝境之下,你都未曾放弃过,此时却变的如此悲伤无力,对此事全无争辩,只一味求饶示弱,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柳息儿。何况……自芙蓉馆一行,我也见到了另一个惺惺作态之人……此番出卖你的,是陈琼么?”
柳息儿垂下头来,隔了好一会才抬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她的双眼已经完全褪去了恬才的悲哀,神色也回复镇定,仰头道:“息儿自小只有寡母相依,受尽了堂兄姊们的欺凌,能平安活到今日,依仗着的不过是些小小计谋、讨好人心。谋算提防到后来已经变为了息儿的本能……所以,在初识娘娘之时,才会设下这么一个陷阱来试探娘娘。”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有些胆怯起来,看了看班兮的神色,垂下头道:“之所以来告诉您那些话,也确是如您所想,是息儿编造的一个谎言。若是给别人一点他人自以为掌握的把柄,自身就能安然无恙,再勿须提防什么了。这个道理,息儿在五岁时就明白。只是,我没有料到,娘娘您不但立刻应允了我那不合常理的要求,事后更是没有与旁人就此事说过一个字。”
她看一眼班兮又道:“而且娘娘事事甘居人后,从来不求露脸,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何种情由,可也确是让我明白,您……娘娘是一个心怀坦荡,善良宽容的人。可别人,就不是这样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再道:“陈琼她虽然竭力装出一幅天真模样,处处显示与人无争,实则却心比天高,总巴望着能一步登天。可她偏又是个心浮气躁,做事全无计划打算的人。光看她偷偷跑去给皇太后请安巴结、又天天费尽心思打扮,到宫中各处园子游走,那份按捺不住的献媚,又骗得过谁的眼睛!”
她说到这里,看看班兮再道:“不错,既然入了宫,邀宠献媚本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又有谁不盼望得蒙圣爱,她做的这些并无过错可言。可是就为了在太后寿诞上让云依抢了风头,便轼机陷害她,趁她侍寝时,在她房中藏下符咒,再去告发,却未免太过狠毒。”
班兮道:“你凭什么确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