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一间头等病房里。
粉白的墙,白漆窗棂,苍白的房间。
只有床边柜子上的一只花瓶里插着一大束英国玫瑰,红艳欲滴。
窗前,有一个年轻女子面窗静静的站着,乌黑的卷烫过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宽肥的病服穿在那窈窕的身段上,却反倒更显出了她那曲线的纤柔来。
只是她的脸却是苍白如纸,凝望着窗外的那一双秋水眼里有的也是一种哀婉的黯然。
她抬着双臂抱紧住自己,仿佛是怕冷,然而,窗外却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门忽然缓缓被推开了,一位中年妇人提了一只食盒子,走了进来。
妇人是这年轻女子于帛颜的姑妈于太太,她一推门,看见于帛颜立在窗口,便低声道:
“刚刚才好一点,怎么又站在窗口吹风?”
于帛颜没有作声,依然一动不动的面窗站着,于太太也没有再继续劝,她把食盒子放在床边柜子上,看见那花瓶里的一大束花,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并不问是谁送来的。于太太心里非常清楚,逃不过又是哪一个公子哥儿送的。
“颜儿,”于太太未说话,先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喝那么多的酒做什么?年纪轻轻的,总是要这样作贱自己。”她揭开食盒盖子,端出里面的一碗鸡汤,一面又道,“你父母生你来这世上,是让你好好活着,不是让你总是这样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于太太抬眼瞅了一眼窗边凝立不动的于帛颜。妇人在心里又是一声低叹。
“我常常劝你。之前的事多想了,对你只有坏处。”她接着低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趁着现在还有点资本,挑一个还算能靠得住地男人就嫁了吧。”
于太太默默用勺子轻挑了一会儿碗里的清鸡汤。良久,低叹了一声,低低道:“想通了,女人这一辈子不就那么一回事嘛。”
窗边的于帛颜一直默然不作声。
窗外有风微微吹动着她长长地卷曲的头发,更衬出她苍白地脸上神情的死寂。
她知道自己那颗敏感的心是绝不能容忍那种对于生活的妥协。
她爱着那个人。这一辈子都会爱着他。她不愿忘记他,也不能忘记他。
如今她活着,也只因为心里还有一个念头放不下。她日思夜想着都想要再回六安去,最后再见一次他。虽然,她心里隐约也知道这恐怕会是一个再难成真的念想。然而她依然支撑着,靠这个渺茫地念想活着。纵然只有一丝希望能再见他一面,也足以让她去忍受再难堪的境遇。
“姑妈,”帛颜忽然缓缓转过身来,向于太太淡淡的道。“我想出院了。”
于太太看着她苍白失血的脸,正要开口劝她多在医院休养几天,余光里却瞥见了床边柜子上那一大捧红玫瑰。于太太低叹了一声。道:
“那好吧。在医院,反而更不得安静。还是回家去养着吧。”
帛颜换好了衣服。于太太搀着她。两人走出了病房。房间里,一个护士正在整理床铺。不经意间忽然注意到了柜子上那花瓶子里的鲜花。
“于小姐,”那护士随即赶出门去,好意提醒道:“你的花忘记拿了。”
帛颜驻下了脚来,却并不回转身。
“我不要了。”她淡漠的道,“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一面说,她已经径直走了。
姑侄俩穿过走廊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不过一两岁大的孩子。那孩子撇着脸,好奇的黑眼睛东张张,西望望,当目光无意之间落在了正走过来地帛颜脸上时,却再也不肯挪开,小脖子直跟着帛颜的身影扭转。
“咦?看姐姐长得好看是不是?”那位妈妈忽然间就新奇、欣喜的发现了这一点。小孩子地一举一动往往在妈妈的眼中都是带有新趣地创造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