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妻子,马天宇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顾马家族老至亲的反对,将儿子马承力改为马力,去掉了“承”字辈儿,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逐出宗门了吧。妻子的离去,让他备受打击的同时,又害怕有啥不幸会降临到儿子的头上。自己主动在名号上将他逐出家门,这因果报应,从此就该和他无关了罢。
妻子走后,马天宇一直郁郁寡欢。那段时间,从不喝酒的他却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像一条抽了筋的老狗似的,蜷卧于妻子的坟前,一边儿呜呜咽咽,一边儿絮絮叨叨。丧妻之痛,莫过于此!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见了那一卷帛书——看着这个让他妻子命丧黄泉的罪魁祸首,他忍不住地想把它烧在妻子坟头,以慰她的在天之灵。
“嗤”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火柴头被划燃了,一团指头大小的火焰,不规则地跳动着。他把火焰凑近这卷帛书的边缘,眼看就要点着了。鬼使神差地,他甩掉了火柴。妻子用生命换来的东西,究竟里面藏有一个什么秘密呢?
迎着早晨初生的阳光,马天宇坐在妻子的坟前,小心地打开了这卷帛书:
全是绕来绕去的线条,一些大小不一的圆圈在上面星罗棋布。仔细数了一下,大概有十来个圆圈吧。每个圆圈的旁边,都有一个古古怪怪的文字。位于西南角的一个小圆圈旁边,还用朱砂重重地点了一笔。
这是什么鬼?马天宇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出个名堂来。只好重新把这卷帛书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兜里。回到家里,心思缜密的马天宇,立刻思考起来,该如何来解开这个秘密呢?
马天宇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卷帛书上描绘的图案,分门别类的临摹在不同的纸张上。折线类画一张,曲线类画一张,圆圈及字类又是一张。任谁拿到其中的一张,都会以为,是哪个顽皮孩子的信手涂乌呢?马天宇当时,根本就没有搞明白这卷帛书的实际价值,还能做出如此细密的安排,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的是太谨慎了。
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气氛下,马天宇把其中的一张折线画,交给了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的黄全山。这个黄全山,和马天宇是同年老庚,平素一向亲近。黄全山一辈子只有三大爱好:看书、喝酒、耍女性朋友。这里的耍,倒不是耍流氓的耍,而是口头调侃甚至调戏的意思。那时候的农村青年,像马天宇这样二十四岁才结婚的,简直是那个时代晚婚晚育的超级形象代言人了。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颁布的《婚姻法》,是华夏建国以后颁布的第一部法律。该法律明文规定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20,女18。郪州地处偏僻,谁也没有当一回事。自己该干嘛干嘛,十七、八岁结婚是常有的事情。就像到现在,不还是有一些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就结婚了吗?
黄全山屋里有很多书报,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他经常一边看书,一边喝酒,小日子过得很清闲。要不是他有一个爱调戏人家大姑娘的坏毛病,这家境殷实的黄全山,何愁结不到婆娘?当然,他调戏人家姑娘,全都是口头上的。妹啊奶的,有些不堪入耳。就为这,十年运动期间,尽管东陵闹得不凶,可他还是遭了难。
某一天,一大群身穿绿军装臂戴红袖章的青年男子,气势汹汹地径直奔向他家里。一顿好揍,文艺青年黄全山从此就变成瘸腿男人了。后来,一些小道消息才纷纷传来。当天闯进黄全山家里行凶的那帮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妻子,都曾经或多或少地被黄全山口头调戏过。
真耶?假耶?谁知道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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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宇把小纸条交给黄全山时,黄全山已经有些歪歪倒倒了。他袒胸露乳,自顾灌了一杯酒,说道:“兄弟,啥意思?考教老弟吗?”
马天宇连忙赔罪,最后还是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黄全山嘿嘿一笑,说道:“我就说嘛,你龟儿子这是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说完,他把纸条凑到自己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曲曲折折的线条,应该是画的山脉。老庚儿,你把这些东西交给我看,究竟是啥意思?”
马天宇当然说没啥意思,两个人喝了一宿的酒,摇摇摆摆地散了。
此后,马天宇又瞅准了一个机会,把另一张画了曲线的纸张交给黄全山印证,得知曲线代表河流。再以后,黄全山就一问三不知了。
马天宇自己研究了很久,都不得要领。就在他快要绝望时,黄全山建议他到柳池去找一个姓潘的朋友。并且对他说,潘家祖祖辈辈,干的都是地下活儿。若是他们都弄不懂,整个郪州就没一个明白人了。所谓的地下活儿,其实说白了就是土夫子,盗墓者。一群地老鼠,历朝历代都见不得光的。
黄全山能把自己朋友的底细告诉他,明显是把他当真正的朋友了。尽管马天宇一直都躲躲闪闪的,但黄全山不是傻子。可是,黄全山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况且,马天宇现在是鳏夫一个,身后还有俩拖油瓶儿,日子过得甚为凄惶,作为老朋友,黄全山还是希望他能发一笔意外之财,从此摆脱困境的。
可笑马天宇,至始至终都认为自己很机智,把黄全山蒙在了鼓里。殊不知人家早就洞若观火,只是怜惜他丧妻之痛,故意装迷糊罢了。人与人之间,究竟谁比谁聪明一点,有些时候还真不好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