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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惜红衣(下)(1 / 2)

 沈天衣那富有感染力的笑声飘荡在烟雨空蒙的江上,久久不散。

我用手拭去嘴角的酒痕,心中忍不住自得,对于这个容貌我现在慢慢适应良好,开始享受美貌带给别人的冲击。这种感觉好像凭空而降一件珍宝,虽非辛苦得之,仍不免沾沾自喜。

沈天衣看着我自满外露,不禁微微一笑,像是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目光满是怜悯:“左右不过是一具皮囊,不过数十年后,便如花落萎谢,妹妹何苦执着其中?皮囊不常存,灵识却如老酒历久弥香。以短暂对永恒,孰轻孰重,还请妹妹细细思量。”

风雨落在耳边,叮叮当当,船舱里众人都悄悄看着她,看样子每个人都知道她说中我的弱点。平日她们也不是没有为此事和我委婉争论过,但我总是置若罔闻,好不容易做了个绝世大美女,却郁闷穿到女尊里成了无人赏识的寂寞开放的孤芳。如今面对这个让我敬佩的沈天衣,我还真不能向回别人一样说人家是嫉妒。沈天衣是盖世女侠,我是养在金屋的骄女。一个处江湖深远,心存天下,时时想着为弱小拔剑。一个身在庙堂,委曲求全,刻刻提防自身安危。格局真是太不一样了。

看着我面染桃红,沈天衣微笑点头道:“妹妹休怪姐姐直言不讳,今日偶遇妹妹也是一种缘分,常言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古人诚不欺我。姐姐常年行走江湖也是看惯了富家女子冷酷无情铁石心肠,乍见妹妹赤子之心,浑金璞玉,实在怜惜。人往往是身在棋局中看不出自身的迷障——要做真女子,须得刚直心肠。”她五官本平凡无奇,面目也早染风霜,开口却是金石之声,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睿智风采。

这一刻,我内心对这个古人真正产生一种高山仰止的感慨来。从来我自负比这些人见识过她们没有的先进文明,读过她们没有读过的书而自豪。现在却在沈天衣的面前,那点身为穿越人的优越感变成一张薄纸被搅得粉碎。即使是我们未曾有记载的古代,也有很多杰出者,远见学识也让你我惭愧觉羞。原来并不像大家想像的那样,随随便便凭一首剽窃古人的诗,一首家喻户晓的通俗歌曲便会走红风靡整个古代。记得上次我在梳洗时对镜自得唱老鼠爱大米的时候,清愁惊恐活像我疯了一样,赶紧把房门紧闭,跪下来恳请我不要再唱了否则传出去真是丢尽皇家脸面。蒋捷的《虞美人听雨》这首词写得多惊艳啊,可沈天衣却认为不如诗写得好,真是觉得新奇,因发前未有之声而赞美而已。所以审美是有社会内涵作基础的,就像外国人听不懂中国相声,我们也不觉得外国小丑表演多好笑一样。我一向洋洋得意的外貌,也被这里否定了,我被彻底打击了。

我此时的感觉就像是个精美的纸人,眉目如画,却虚弱。我困难却坚强地开口:“姐姐一番话真是醍醐贯耳,令妹妹如梦初醒。”承认自己弱点也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这时雨越来越小,渐渐变成蒙蒙雨针。船只开始变多,附近小船上慢慢有歌声飘出。

沈天衣眯着眼睛倾听了一下,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转脸对我说:“妹妹,你听这歌声多美。”我侧耳倾听了下,唱得竟然是采莲曲。歌声甚是缠绵,欢快。

“其实姐姐并不是想让妹妹粗服素面,只是不能过分沉迷于修饰,过分浓艳或过分枯槁都失之自然。我想以妹妹这般聪慧,肯定知道其中机巧,除非妹妹有难言之隐。”她有些感叹,抬头看向船外,有些激动:“现今好名者追逐权贵,好利者追逐钱财,上位者迷恋声色犬马,以天下为己任者少之又少。”她语气有些沉痛。我闻言沉默不语,只是微微颔首。

她目光沉静看着我:“妹妹心地纯善,又位居高处,何不尽力造福于百姓。”

鸀窗酒香渗透整个船舱,我光洁饱满的脸上爬满了酒色。

我摇头惨然,拍着酒坛,无奈看着她:“妹妹我是被京城放逐出来的,哪里还谈得上造福百姓,自顾已是无暇。”

沈天衣摇了摇头:“天衣很少对人说话,更别说这般推心置腹。你既然救过家师弟,就是我的朋友。对朋友,天衣一向很直爽。有很多事,不是不能,而是不为而已。愿不原意去做,这才是最重要的。妹妹好像还没有醒悟过来,等哪一天妹妹真的明白了,就懂我所说的意思了。”她看着我幽幽叹了口气,低声似是自语:“高天凤凰,首先爱惜羽翼。羽翼丰满,才能飞必高,高而久。”

这时雨停了,衮江重归平缓。

一阵清风吹来,送来花香。两岸苍松凝烟,山花明灭。江上船只来往,笑声喧喧。

我陷在沈天衣的话语里,久久不能回神。

沈天衣起身告辞,我犹自依依不舍,恨不得多留她几日盘旋,聆听教诲。她的话字字暗含珠玑,我也只能囫囵吞枣,留待日后慢慢消化。有时候我们凭借小聪明借鉴过来的阅历在岁月面前不堪一击,只有真正在时光里淬炼的人那种真知灼见才能经得起洗礼。

无奈沈天衣去意已定,我只能看着她跳入小船,转过身来道:“妹妹若是一天因庇护天下百姓遇难,姐姐纵使隔着千山万水也来助你。”一叶孤舟慢慢远去。

这个女子惊鸿一现,在风雨飘摇**坐一船,畅快淋漓共饮,然后消失在天际,留给我梦一般不真实的奇遇。

我回到船舱认真问众人我与沈天衣差距有大。天香忙着收拾狼藉的酒桌,疏影在船边看着沈天衣消失的方向发呆。我终于不敌酒气,而昏昏欲睡,顾不得追问答案。朦胧中,好像清愁一边帮我盖锦被,一边轻轻说王爷,人成长是需要过程的。

顺水随波,船行近两月余后,在我随心所欲漂泊下这一日终于到了安城。安城是虽然离帝京偏远,人民据说生活相对富饶。下了船,抬头看天,发现万里清空没有一丝尘滓,高旷而辽远。微风细细,水汽氤氲,花香淡淡,过往的行人谦和有礼,笑逐颜开。安城好像是上天眷顾的宠儿,浸在碧水中的一块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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