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一样洁白耀眼的长发被一根黑色的缎带束起,其余的发丝从他消瘦的肩膀飞泻而下,顺滑而闪亮。他的脸白得几乎透明,发着玉石一般的冷光,特别是那一双凤眼,里面更是云雾弥漫,水汽缭绕,让人看不清里面埋藏了什么心事。只有刚才那一瞬对我笑的时候,里面才有一丝暖意,让他不再是玉石铸成的石像一般,冰冷而无人气。
我努力忍了好久,才把心头的酸意,眼里的泪雾给咽下去。我看着,暗自发誓:六哥,我长大了,反过来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了。我微笑着徐徐盛开笑颜,也慢慢低声温和道:“六哥,有你的庇佑,明澈一定会平安无事。”这句话是我的肺腑之言,我身为明澈一生,若没有六哥用心呵护,再也尸骨无存。
凤国对于花朝节,最为重视,认为这是天降洪福与民间的一天,所以每年皇室中都会选取一个皇女与皇子作为玉女金童来举行赐福仪式。如今明睿已逐出京城,玉女就降到我头上。金童的人选却是出乎意料,母皇下旨选定久为露面的明德。在梁国求娶的风头上,对此大家都有些困惑。
按照惯例,我携着明德的手,一起并肩站在城楼上,为百姓向上天祈祷降福于民间。
我头戴艳红牡丹花冠,身穿红色宫服,一身烈烈如火,未语先笑,妩媚中有着遮不住的飞扬傲气,与明德的白发黑衣,素淡清雅到了极点正好成了两个极端。
我与明德双手合十,低头向上天喃喃祈祷,求它庇佑天下臣民。降下福祉。在百花缭绕,纷飞中,这种庄严使得众人俱都屏声息气。鸦雀无声,惟恐冲撞了神灵或不够恭敬而惹下弥天大祸。
当祈祷结束后。那些匍匐的百姓抬起头来仰视我与明德,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句:“快看,六皇子,那是我们大凤的护国仙人啊!”
这呼喊如同天开第一声惊雷,惊醒了蛰伏在土中冬眠地万物。恢复知觉纷纷破土而出。下面十个人百个人千个人……纷纷大喊:“护国仙人,佑我大凤!”
上面的众人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继而明白过来了。明华脸色有些苍白,明络则有些阴沉,八大家面面相觑,看向彼此的目光便多了些后悔。
她们俱都认为这是处在深宫不问世事地女帝麻痹了她们,给了她们一个迎头痛击。…轻敌的悔恨,放佛把她们地脸染成青红交错。而被笼中猎物的突然反击而恼羞成怒的狂暴,扭曲了她们脸上的肌肉,平日高傲、漠视一切的脸孔突然之间变得狰狞起来。
她们万万没有料到那个似乎被打击得无法站立地老人。在今天这个特殊时刻使出了这招杀手锏。她们终于想起来,幽居深宫的这个女人已经在帝位上沉浮几十载。即使再平庸的。也会因为对面不停的杀戮而变得有些心机,再单纯的人。心里的黑暗也会如野草疯狂蔓延。
明德现在已经身为护国仙人,家喻户晓,在黎民百姓心里已经成为凤国的佑国之神,会为大家带来太平与吉祥,百姓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明德远嫁异国和亲的。而梁国身为凤国连年的宿敌,百姓心里早已对梁国深深地种满仇恨,更何况现在梁国又趁凤国陷入国内危机时趁火打劫。现在估计百姓显然是朝着“阴谋论”地角度来谈论这件事。梁国肯定早已得知明德的身份,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迎娶明德为皇女正夫。她们还会为此找出很多地充足理由与证据。你看,六皇子无论如何的礀容超众,不可更改地事实是,他年纪不轻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她国年轻皇子蓓蕾般风貌地。娶亲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的无法斗赢凤国,竟然想娶走凤国地护国仙人,达到兵不刃血灭了凤国的目的,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她们对梁国的厌恶与憎恨又多了一层,怒火在熊熊燃烧,在迅速地蔓延。
由于凤国对梁国作战经年失利,这股大火无法在战场上发泄,必将迅速转向国内,吞噬内部的“奸贼”。这个时候,任何人,只要被指控与敌国有染,必然百口莫辩,千夫所指,国人皆曰可杀。
经此一役,六皇子已经成为大凤国的象征,明华她们再想力排众议把明德送与梁国求取和平,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了。而现在,她们不仅既要该思考如何善后,也要思考如何从“内奸卖国”的漩涡中全身而退。毕竟,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从来众口能铄金,杀人于无形。任何人一旦与卖国有关系,那么必会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能翻身。
我的心感到有些发热,同时也强烈地感觉道从背脊传来一些冷冷的发麻。母皇常年深处幽宫,在家事国事的双重打击下,她似乎已经快走到岁月的尽头。日之将西,悲风骤至,她放佛是孤殿中飘摇的烛光,随时可能熄灭,沉寂于黑暗。但是,就是她,一个放佛已经深陷猎笼而无还手之力的猎物,在猎人的得意忘形中,一个看似顺从的举动,却将猎人们置于无边的深渊中。在冷热交蘀中,我可以感受自己的身体在发烫,薄薄的汗液沾附在肌肤上,渗透到内脏的每一个角落。
明德的手有些冰凉,我使劲握了一下他的手,努力想把温度传给他。明德恍惚后便回过神来,向爱戴他的百姓温柔而平静微笑,春风化雨一般。
随着皇家君臣撤退,便有人打开二城的南门,让连城的百姓尽情欢乐庆祝。
看着明德入了凤轿,向皇宫内隐去,明华与明络终于收起了僵在脸上的笑容。
明络转过头来阴冷的扫过来,似是要从我的脸上挖出事情的真相:“小七,你与六弟一向交好。怎么也没有听你提起六弟身为护国仙人地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