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日子对于常闭宫中的女子而言是欢庆的,除了当日上午所有封有头衔的妃嫔均可接自己的亲人于宫中相见之外,下午的“花赏”也是一个难得的热闹机会。
宫中规矩甚多,再加上钩心斗角的厉害关系,平日里根本不曾有机会让这些女人们齐聚一堂赏花抚琴。于是中秋这一日,便成了众妃嫔交际喘息的大好机会,尤其这花赏还有皇上和太后的赏光,大家就更是相处得愉悦融洽了。
“唉,真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中秋佳节,一整天全让我们会见家人该多好啊,干嘛非来这里陪一群带着面具的女人傻笑啊。”净儿拉着萧婷往人少的地方走,赏赏菊,发发牢骚。
萧婷但笑不语,放眼四周,虽以入秋,但御花园中依旧是一片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美妙景象。再看看身边的清秀佳人,赏花戏蝶且在其次,还不时偷偷伸手入衣袖中舀出私藏的果脯悄悄塞入嘴中,这真是,与众不同啊!也只有她佟净儿才能随时随地地这么轻松开怀了。
听说了净儿三日前夜探皇宫结果居然撞见刺客还与之交手的非凡故事,萧婷简直被吓得魂都快飞出体外,哪想那当事人还成天悠哉游哉地当没事发生一样,偶尔还嚷嚷着要想办法出宫。
她真是服了这丫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识了你,我近来都有些不像我了。”萧婷叹道。
“啊?为什么这么说啊姐姐?你没有哪里不对呀!”继续往嘴里塞着果脯,味甜微酸,很可口。
这是今天上午她“爹”托人带进宫来给她的,说是她“娘”也就是师母以前爱吃的。其实能进宫相见的也不过是娘家的女眷而已,所以她“爹”一定很失望,“妹妹”已然出嫁,“二娘”又与她不合,思来想去她那个“爹”也只能委派曾经伺候过她的婢女进宫,将准备的大把银两和这寄满亲情的果脯带给她了。
“若是没有认识你,我想,此刻或许我就坐在那儿了。”瞥了眼圣驾附近的倚兰亭,新晋昭容文秀梅正端坐亭中幽幽抚琴,那琴音如何隔得太远她们俩听不真切,只是身边围了十数位妃嫔倾听,那阵势,看起来像是技法超群。
“姐姐你弹得比她好!”佟净儿只随便瞄了一眼便不再看了,“那个文秀梅弹琴的技巧是不错,可是却无心,不像姐姐你,琴音里充满感情,连我这个不擅音律的人都听得出来。”
听到净儿的夸奖萧婷倒是笑了出来,问:“哦?你既然不擅音律,又怎么知道她无心而我有情呢?”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啦,那么高傲,为人又小气,琴音能高雅到哪里去啊?而且她老喜欢弹那种很难很难的曲子,就靠着复杂的指法博掌声;可姐姐你就不同啦,所弹的曲子听起来不见得有那种很复杂的指法,不过却一样能感觉到高低起伏的变化,有时候来势汹汹,有时候又如床前呓语,每次听你弹琴,我就很容易想起师……家人来,可见你的琴音动人。”
差点说漏了嘴,净儿背过身吐了吐舌头。她只告诉萧婷说自己从小便被送上山去学艺,不久前才回到京城家中,并未将事实和盘托出。并非是信不过萧婷,而是这种冒名顶蘀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她这还是双重蘀身。
“姐姐,其实,你若去那儿弹琴,净儿也会陪着你的,不会不欢喜。”想到萧婷刚才的话,净儿以为萧婷是为了自己才放弃了这么一个吸引皇帝注意的机会,心中有些不安。
“净儿你误会了。我只是看清了情势,像文昭容那般献艺,并不是什么太高明的方法,这其实谁都会做,你看,步莲桥那边,不是也有人在吟诵吗?”萧婷拍了拍净儿的手,“若不是认识了你,我恐怕不会发现,自己原来也是那样庸俗的人。”
若是在民间,美人当众抚琴吟诵自然是会被传为佳话的,但在这宫廷之中,才女佳人比比皆是,人人都会抚琴吟诵高歌舞蹈,此时再来卖弄,又有和意义呢?顶多不过搏来皇帝的一时侧目与笑容,毕竟不能留在心中。
一听这话净儿可瞪大了眼睛了:“姐姐,我没听错吧?你刚才好像在说文昭容她们庸俗哦?你好大胆子呀!”
“可不许你说予外人听!”嗤笑一声,萧婷拉了净儿就走。
“我哪敢啊?”净儿难得地声细如蚊,“这话我说的才多呢!”
嬉闹笑谈地逛了一大圈,净儿已有些闷了,她遂与萧婷找了一处石椅坐下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