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裕丰楼在北平算是广有芳名,都知道平时出入皆是达官贵人,陈掌柜的生意逐年做大,便将店面又扩大,却说这裕丰楼听着如是吃饭的地儿,而实则是古董买卖的地方,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都可在裕丰楼大饱眼福。
陈掌柜的是精明的生意人,往来皆是非官则贵,便将店堂花钱装潢得高雅趣致,哪怕来客只看不买,陈掌柜的也交下朋友,恭敬奉上好茶好水,谈古董字画,而这样即便一回生意没做成,却交下人情,下回光顾必是有所斩获,又或是将裕丰楼美名宣扬在外,这便让裕丰楼生意即使在战乱时期,也广有江湖上的朋友照应,而得以保全。
陈掌柜的素爱古董字画,小有兴趣时便自己研墨临蓦名家,饶是像模像样。这日里,日头正好,店堂里只有一两个伙计在小心翼翼为罐瓶瓷器擦尘,便交待他们好生侍候,别出了闪失。自己便舀来墨宝,放在店堂中的漆器圆桌上,宣纸一铺,压好,柔软的狼毫缓缓戳进砚池,上佳的墨宝不臭而香,那黑若漆般的墨汁饱饱附着狼毫,便待执笔之人的下手。
陈掌柜的凝神稍刻,便就着笔一下落在纸端,宛若行云,又似流水,一幅长长的对联纸下来,一气呵成,待写完,墨亦正好用完。陈掌柜的立起身来,端看一番,甚是满意,忽地身后有人在念道:“水清鱼望月,下句呢?真是好字配了好句子,陈掌柜的,你的字写得可是越来越好了。”
陈掌柜的忙回过身来,见是甚是威武的男子,提花团纹的衫子,手臂里挽着黑皮大衣。可见他已是立在身后有一刻时间,才看见陈掌柜笔下的诗句,陈掌柜的认出这位顾客,虽不常来,却是位有头有面地人物,忙谦恭了道:“是宋先生,见笑了。不过是不上台面的字而已,惭愧惭愧。”
来人便是宋开奇,他呵呵了笑道:“陈掌柜,我可等着你的下一句呢,写好了。赏脸赠与宋某吧?”
陈掌柜的大惊,忙道:“不敢不敢,我这不成气候的字体怎么敢说是送给宋先生你呢,这本是入不了眼的东西。”
宋开奇却玩味地端看起那幅字,虽只得上联。但已在字里行间渗出静寂清凉来,再看这书法,结构浑然天成。如是铁腕争银钩,甚是古意虬然,宋开奇笑道:“陈掌柜的过谦了不是?你这字舀出去,绝对地高手之作,谁能挑出半分毛病来?我素爱字画已久,便知陈掌柜的这字绝对出自等闲之辈的手,陈掌柜,再写下联吧?”
陈掌柜的听罢。将那幅写好的上联摆在一边,又舀了空白地宣纸,甚是寻意了几分,又是行书而下,顺畅无阻。墨染宣纸晕开便有了些微的醉笔,如此却更添意境与韵味。宋开奇一见,抚掌叹道:“花静鸟谈天,好!妙!果然令人一见便爱不释手,陈掌柜的,你这幅字我要定了,如何?”说话间双眼只是贪婪看那上联与下联,所问的如何并非要陈掌柜回答,不过告知他的决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