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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是冬天,雪山上的空气仍然很冷。是连内脏都能冻住的那种冷。
留下两人看管马匹,剩下的人被火王分成三队,分头上山寻找。火王带着花晓,走的是中路,也是最复杂,最艰难的一条。
花晓本来主动请缨担任留守,怎么也不肯上山,却被火王拎起衣领,阴阴地提着剑问:
“上,还是打晕你再上,你选一条。”
很想回答你打晕我吧。看到那种笑容,花晓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前者。
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啊,出了帝都的火王阁下。
也不能说花晓什么都不懂。至少她来之前查过魔法植物图鉴,知道赤莲果是一种药性峻热,只肯生长在最冷雪峰上的四叶草本。但直到身临其境,花晓才真正感悟到图案边那个险字的意味。
还有什么能比大自然的天威更能让人感觉悚然无力的呢。千年积雪的冰山象沉眠已久的怪兽那样伏在众人面前,那一大片一大片直冲天空的晶莹洁白,看上去固然很美,可真要爬起来,底下还不知藏了多少危险杀机。
比猿猴更敏捷,比飞鸟更轻盈。这样的勇士,才有可能踏足险峰之巅。
花晓肯定是称不上勇士的。她现在的样子倒更象一只棕子,几乎是被华英她们提着前行。开初花晓的自尊心还小小地出来作崇了一下,等尝到了冰雪如刀的滋味,立刻就缩回了原地。
唉,丢脸就丢脸吧。反正她也早已被众骑认定是史上最无能的女人,不再多差这么一次。
山道越往上就越窄,最后索性没入嶙峋的岩壁间,没了踪影。花晓这时才体会到火鸦骑士们的真正身手。她们即便带了她这个大包裹,仍旧脚步轻捷,动作迅速,稳稳地在岩石的空隙间纵跃如飞。
真够强悍。尤其是在这个魔法当道的年代,精湛的武技是多么难得。难怪顾明雪不惜牺牲色相,用美人计也要将火王弄出帝都。有这么样的一支火鸦军在,谢白云要想有所动作的确不太容易。
也不知谁能打赢。论个人排名,谢白云要高过齐黛丝。两军对峙,也许有所不同。
真可惜,她花晓却是为了阻止谢齐两方的对决而出现在这里。其实红颜一怒为美男的场面多么难得啊,要是能亲眼见识一下就更完美了。
下意识地花晓避开去想别的。比如死亡,比如战争的残酷。渀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一种远观的感觉。才能确定,自己仍是异乡异客,而不是这里别的什么人。
赤莲果要比想象中更难采到。
“今天第四株了。怎么又是空的?”
华英放开手中的草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赤莲草的生长地点有着特殊规律,对于经验老到的人来说,找起来并不算难。可是这两天来,她们发现的赤莲草,无一例外,全都是只见草叶,不见果实。
是有人抢在前面了吧。花晓站在众人之后,想起刚上山时,看到的那些细微痕迹。不过除此之外,没再发现过别的异常。所以这点疑惑,她也只能藏在心里。
会是顾明雪派人做的吗。花晓第一个念头是这个。随后就知道不可能。顾明雪早就将路程计算得一清二楚,就算她们现在回去,也赶不及那场注定倒霉的太女册封大典,又何必再生枝节,多此一举。
等到傍晚,另外两队也传来消息,同样一无所获时,火王的脸色就好看得很了。
花晓垂下头,安静地啃着干粮,听到火王急躁地在面前踱来踱去,又突然停下。
“华英,传令下去,让左右两队不用再找,守住炽雪峰的出口,不准任何人离开。”
“是。”
原来不是只有花晓在怀疑。
花晓瞥了火王一眼,不算意外地在那双凤目中见到一抹冷酷。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战将呢,齐黛丝能忍到现在才发飙,已是很了不得的耐心吧。
“你怎么看?”
齐黛丝在火堆边坐下,喝了口水,忽然问道。
“我在想,我们明天什么时候下山。”花晓打着呵欠在自己的睡袋里躺下来,“最好不要太早,因为会很冷。”
齐黛丝盯了花晓半晌。
“明天我们不下山。继续往上。有个地方,我倒要看看那人敢不敢去。”
“我能不能不去?”
花晓不抱希望地问。回答她的是一个很粗鲁的举止。齐黛丝一把揪起花晓的衣服,将她从睡袋里拉出来,冷视着她的眼睛。
“明雪的夫人是你。你可以无能,却不可以对他不关心。”
好重的杀气。
为了顾明雪这种人,值得么。花晓怜悯她也怜悯自己。不过,真相如何,是绝对不能现在说的。懒懒地回以一笑:
“你想过没有,也许,那就是他为什么会嫁给我,而没有嫁给你的原因。”
齐黛丝呆了呆,手一松,将毫无挣扎的花晓丢回原地,闷声不响地坐了下来。花晓反而将头从睡袋里探出来,饶有兴趣地问:
“你硬要将我带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明明这个大好机会是你的。”
齐黛丝冷冷地瞧着她。就在花晓以为她已经不会回答的时候,蓦然领口一紧,又被揪了起来。花晓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唇上一暖,某样柔软干燥的事物就贴了上来。
一贴之下,随即放开。
花晓的身体再次被扔回地上。这次花晓没觉出疼,因为全部的思维都被那一吻震傻了,凝固了。
“我亲的是明雪,不是你。”齐黛丝居高临下地睥睨她,“这就是原因。”
山中深夜的气候,比白天更冷上好几成。花晓裹着条大毯子,象团球一样,偷偷摸摸地走出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