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晓当然不希望自己沦为后者。
民兵队长何青洪这例病案帮助她奠定了声名远播的基础。
这位不到二十,还带着腼腆态度的小伙子是镇长最小的儿子,可能也是仅存的一个。花晓暗暗猜测他能当上民兵队长是否跟此有关。因为征兵的条件已经越来越宽了。无论男女,凡是没有官职或军职的年轻人,几乎都被包涵在内。
何青洪踏进医馆大门的时候,一只手捂着额头,血顺着指缝不断地流下来,怎么按也按不住,模样十分骇人。简单的清创过后,花晓发现那是个很深的黑洞,连颅骨也破了一块,拔开碎骨,甚至可以见到内里跳动的灰白色脑膜。在场的人都被吓呆了,只有花晓仍若无其事,指挥自如。
随即伤者就被送进了标有“重症手术室”字样的房间,关紧了门。没人知道花晓在里面做了什么,但一个时辰后,花晓再走出来时,何青洪的头已经被包扎得整整齐齐,而他本人呼吸稳定,酣睡正香。
镇长何普匆匆赶来,花晓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大体上没事了。但不能搬动,要留在这里观察两天。这时何普已将对方当成救了全家的恩人来看,感激得不知道怎样才好,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两天后,何青洪是自己走回家的,虽然面色是大病初愈后的那种苍白,但精神却很好,言语行动也都正常。
这下,梅林镇轰动了。在大齐国历来的认知中,头颅都被当成是灵魂的居所。事实上,头颅重创的病人,即便治疗师能念诵咒语,让出血停止,肌肉复原如初,过不了多久,病者仍会出现痉挛,狂躁之类的症状,最后痛苦地死亡。而这位花姓女子,竟然将一个头骨裂洞,灵魂已经逃走的伤者给救活过来,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这只是医术,不是神迹,然而这却比任何神迹都来得更真实和不可思议。
“能留住灵魂的医师”。传言象滚雪球一样,从梅林镇方圆百里向外扩开,其势头之猛,版本之广,连当事人花晓都深感吃惊。
她自己心里当然有数,能救回何青洪,与灵魂什么的根本无关。头颅受伤的病人之所以会死,多数是因为内出血或中枢受压,治疗师们光治疗外表,当然没用。她可是将手指变成藤蔓,伸进对方颅内好好清理了一番。破裂的头骨则是用治疗卷轴直接黏上的,肯定比不上神圣治疗师们的复原术。不过谁在意这个呢,外人看到的都是她救活了何青洪的事实,而不会去细想原因。
这天晚上,花晓去找小冷。幽灵般的小冷总是神出鬼没,只有睡觉前的这段时间,才会正常出现在房中。
“给,这是解药。”
小冷瞪着她,并不伸手去舀那只小瓶:
“炒花粉。你什么意思?”
真是过份的警觉心。花晓摸了摸鼻子,无趣地在椅子上坐下:
“好吧。被你发现了。我承认,那天我给你下的,根本不是什么毒。”
只是一种会令人短暂头昏的花香。
正因为不是毒,所以才会无迹可寻,无法可解。身为研毒高手的小冷当时被震住了,没能觉察,却在第二天就已经想通。然而他也不是好惹的。他并不拆穿她,仍是不动声色地留下,任她差东差西。
无论要做什么,首先都得知己知彼。他要知道这女子的一切,然后决定对她的惩戒。
然而越是相处,困惑就越是加深。首先是她在治疗上的表现,那简直可用奇迹来形容,远远超出他的估料。如果小冷信神的话,也许他会同那些民众一样,私下窃语她是治疗女神转生,可他从不信那个。其次是她的态度。渀佛真如她所说,她只是来开个医馆一样。她立场简单,不打听任何机密,不关心各方军情,对人的分类只有两种:病人和非病人。而不是权势,或者职业。
无疑地,她引发了他前所未有的,除了毒药以外的好奇心。
正当他准备用更多的时间观察她,弄清她的手法时,她却主动送来了“解药”。
一股莫名的怒意席卷过心头。
“你现在有了更多的人帮忙,不再需要我们了,就想赶我们走?”
“我是想正式请你帮忙。”花晓叹了口气,不打算跟对方争论对错,“我知道你不想屈尊做我的助手。没关系,你看,我的医馆里还缺个草药房。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那为什么要给我解药?你明明可以直接叫我去做。就象这几天你不停地喊我干活一样。”
这算抱怨吗?左右都不是,真是太难侍候的一个人。
“我是有原因,但我不想跟你解释。”花晓已经厌烦了拼命表明心意却最终还得不到信任的过程,她淡淡地站起身,“要是你没有兴趣,就算了。你可以走,也可以对付我。我不在乎。”
“等等。”多少种情绪在胸中翻腾,小冷最终忍住一掌拍死她的意愿,咬牙道,“不就是草药吗,你要什么?”
花晓略感意外地望了他一眼。本以为一切已被她搞砸,gameover来着。
“这是我列的一份药单。因为我对草药所知甚少,所以我只注明了作用。至于具体名字,要等你来填。”
小冷瞧着药单,适才的愤怒已被惊奇取代。他甚至有点着迷了。这不仅仅是一张药单,而是一个简易的,他从没想过的,草药实用性分类的架构。
“有几个地方,你得说一下。”他刻意地避开解释这个词。
“可以。”
涉及到行业方面,花晓从来不会敷衍了事。
这一夜,小冷房里的灯火几乎亮到天明。
至于老刀,就不象小冷这么难缠。他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花晓给的“解药”,继续回到隔壁当客栈老板,不过同时也承诺,医馆有什么事,他一定过来帮忙。花晓笑了笑,觉得自己能遇到一个正常人可真不容易。<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