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万分后悔居然提到了那么八卦的东西,只好把落到半空的屁股又缓缓抬起。“因为夫君不爱你你会很郁闷,很爱你你也会很郁闷……比如妺喜妲己褒姒,明明也没做什么天大的坏事——坏事都是她们夫君做的——可她们就做不成人了,变成了琵琶精狐狸精白骨精。”
一语落而全宫爆笑,即使秦雍晗因为论题总是波及到他职业的原故很不想笑。
楚轩瑶很郁闷地看着花枝乱颤的秦矜汐说:“我乱编的。”
秦矜汐非常同情地捂着肚子点点头,“怪不得你不想嫁给我皇兄……”
“矜汐,你很聪明,可是为什么你每次说话都那么大声呢?”
“对不住……”秦矜汐收拾了一下又抱着肚子笑起来。
白玄雷难得地收起清自高华的神色,有心逗逗她,问道:“那储妃娘娘可觉得烽火戏诸侯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楚轩瑶激动得忘记了尴尬,起身侃侃谈到:“对褒姒自然是好事了,对秦国也是好事,对天下是好事也是坏事。”
“怎讲?”白玄雷一倾身抬腕道。
“褒姒自不必说。秦国在当时只是一个很小的诸侯国,和燕、齐、鲁等国还有一定的档次差距。因为烽火戏诸侯后犬戎进犯镐京,秦国奋军勤王,而被幽王太子、就是后来的东周开国天子晋为‘公’,从此就和四方诸侯平起平坐了。至于天下……五百载的丧乱战离不能说是好事,但先秦的百家争鸣,有多少腾蛟起凤;齐桓秦穆晋文乃至后来的赵武灵王也都算是不世出的霸主了。”楚轩瑶颇有些扼腕的痛楚,穿越怎么就不找准坐标回到春秋战国呢?学谁不好学项少龙。“还有那么多纵横家,现在都很难想象有人能配六国相印往来驱策,纵横捭阖。天下名将若当空之星流,在大势已去之时可挽狂澜于即倒,就像齐国,仅凭即墨一城、田单一人而东山再起。如此说来,春秋战国可以说是历史上最精彩的一页,”楚轩瑶讲到这里轻叹一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白玄雷亦失神沉吟:“天下贡奉了多少血,才写出这样一部春秋。”
“其实这也不是褒姒和周幽两个人的事情,他们不过是契机,祸根早就埋在很久以前了。井田崩,铁犁出——其实书写历史的从来都不是帝王将相王侯公爵,是阡陌里耕犁的老农,是驿道上往来的商贾。”当年熬夜打着灯看《明朝那些事》的时候,楚轩瑶最喜欢的就是这句话。
楚少孤顿觉得他看错人了,他看人一向很不准。他最好的学生在离皇位一步之遥的地方被洞穿了胸口,他当初因其拂袖而去的弟子却君临天下。在他不愿意停驻目光的那个鸿胪寺辞去的末等文书身上,竟藏匿着一个奏倾世雄歌的定鼎之臣。
“那不知储妃娘娘最喜何国?最恶何国?”
“可直言否?”楚轩瑶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自然地瞥了瞥秦雍晗。
秦雍晗一阖目,“说。”
“喜楚恶秦。”
秦雍晗不着意地一挑眉,他就知道她胆子大。“为何啊?”
“秦国发迹实在不是很光彩,换句话说还是沾着裙带关系——没有褒姒就没有秦国。”
秦矜汐心下窃笑,秦雍晗最厌恶的就是裙带二字,当初为了立皇储妃、纳静贵妃一事,跑到御马厩一口气砍翻十多个拴马柱才解气。这些年因为纳了不少公卿世家中的女子,也就慢慢习惯了。所以他着实很看重安如瑟,毕竟她民间,背后没有这许许多多的暗线。今天被这样刺到痛处,不知道会怎么整楚轩瑶了。
“那楚国立国就很光彩吗?”秦雍晗反击道。
“楚立国而自为王,与周天子平起平坐,自然又比公侯之列高出一筹。”
“哼”,他冷笑道,“自立。”
楚轩瑶跋扈一笑,“这样很酷。虽说楚王姓了个不怎么好的姓……”楚轩瑶意识到下半句不是很对头,因为下半句是“但是不可否认楚王都长得很俊秀。襄王、怀王、灵王,都是尤物啊,连神女都看上啦”——她可没这个胆子去触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的霉头,要理解人家身在更年期的痛苦嘛。
“但是什么?”秦雍晗浮起一丝苛虐的笑意。
“但是……楚国出了个屈灵均呀!”楚轩瑶回头在密藻潜鱼般的书中翻出《楚辞》,指了指书页上大大的两个字说:“和《诗经》齐名。”
“而秦国有这号人吗?不要说商鞅李斯韩非了,全是法的,一点都不浪漫。”而且都是舶来品啊。
“浪漫是什么?”秦矜汐在她身后扭着半个身子扯了扯她的腰带,眼中满是崇拜。
“浪漫就是和你夫君在小河边漫步,小风吹着小手拉着小话哄着……”楚轩瑶压低声音拍掉她的手,没有注意到殿侧的秦家兄弟一齐偏头看着素衣公子,眼光大有劫掠之意,而那个人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对了,”她看着秦矜汐眼冒鸀光说,“你现在看出来我是挺好一人了吧,其实我也就是出生的时候……”
“闭嘴!讲你的吧!”秦矜汐潜回去沉浸在她的罗曼思中。
秦雍晗的话突然响起在冷彻的殿内,那些透窗而入的光线突然暗了暗。“但是一统天下的是秦。”
“是的,十六年。”
“即使是十六年也是大一统。”
楚轩瑶难得地点点头,“赢政是一个高标,只是输在人品。”
“你真得没有念过书吗?”秦雍晗突然冷冷问道。
楚轩瑶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愣了愣才晓得情况很是危险,于是大言不惭地继续扯谎。“念过。就是十天前开始的。”
秦雍晗很好心地提醒她:“欺君是大罪。”
“这些不过是说书先生之言——皇上明鉴,不管是晋国王庭还是皇上,都是为轩谣指最好的老师的。”
秦雍晗吃了个鳖,看她的眉间凝上一层淡漠,亦不再多语。欠她的人是他。
步出东宫,白玄雷安静地看着刺眼的、白晃晃的清空白日,举目向南边望去。
唳转九天的凰与凤,又怎可能诞下鴟鹌般的女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