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三月就要及笄,但是,崔夙几乎从未考虑过出嫁。昔日废帝江东王的长女荣秀公主出嫁的时候,她曾经跟在太后悄悄偷窥过那些候选的驸马,结果这些人的丑态令人作呕。大吴的驸马在仕途之路上并没有太大限制,但是,有志上进的人依然不会走和皇室结亲这条路,因此历来入选的多半是勋贵子弟,而这些人之中恰恰又是纨绔占了多数。
荣秀公主出嫁半年之后,便发生了太后废帝的惊天大事,听说这位失去了公主封号,被降封为郡主的金枝玉叶在夫家举步维艰,丈夫更是宠妾灭妻,几乎成了下堂妻。而比荣秀公主更凄惨的是临江王的两个公主,二十出头的年纪,嫁人不到四五年居然已经去世了。虽然死后哀荣不减,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想着想着,她不由感到心烦意乱,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窗外。但只是一瞬间,她想起了如今最要紧的事,立刻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到了脑后,专心致志地思考了起来。
太后三日后要她跟着去荣国公府,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要知道,在李明泽的事情案发了之后,宫中的盘查很可能会更紧,这种时候,也唯有借助跟着太后的机会,方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出宫。只是,在此之前,还有另一件大事需要解决。
略一沉吟,她便命人叫来了沈贵,然后把所有闲杂人等都屏退了去,身边只留下田菁相伴。她自顾自地喝茶,田菁便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太监,最后才微微点了点头。
由于先前死里逃生,沈贵对于崔夙自然是敬畏有加,即使此时觉得田菁那目光极为慑人,他依旧垂手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沉默了良久,崔夙方才开口问道:“沈贵,你当年在新平郡王身边呆了多久?”
沈贵万万没有料到崔夙会问起这个,犹豫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回禀郡主,奴才自八岁起被拨给王爷,曾经在王爷的书房里当差,只是比不上王爷身边那四个最信任的。那时奴才原本要跟着王爷去岳州,无奈朝廷不许带那么多人,所以王爷方才给了奴才二十两银子,由是留在了京城。”
话音刚落,田菁便冷笑道:“既然有郡王相赠的银两,你做个小买卖也已经足够,为何要重新寻了门路进宫?皇宫大内的筛选何等仔细,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太后虽然宽宥了你的罪名,但是,并非表示郡主便不会追查。我去查过,你是膳房总管罗良材带进来的,后来辗转去了尚食局当差,过了一年多太平日子,结果就在这一次除夕宴上被人陷害出了差错,我说的可有错处?”
这是崔夙让田菁去查证之后的结果,当日留下沈贵不过是一时心软,本来准备找个法子再把人重新安排一下,谁知后来就听说李明泽离开岳州的消息。一连串的事故下来,她再也不敢完全相信这个昔日李明泽身边的小太监。毕竟,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能说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崔夙见沈贵脸色煞白,便不紧不慢地问道:“田尚宫所言可是事实?”
一想到诸多底细全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再想到那一日太后的态度,沈贵顿时感到后背汗津津的。可是,别人救过他这条命,眼前这位郡主同样救过他这条命,而且若真正算起来,崔夙一共救了他两次。因此,在紧张的思量过后,他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