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辆临时赶工出来的牛车踏上了崎岖的山路,本是世代安宁祥和,就是战乱也少有进来的小山村,如今驻扎重兵,驱赶走所有的山民,不想走的都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牛车骨碌碌慢悠悠的往前走,方溯就背着大包衣物被褥跟在后面,而他爹就拉着牛往前。
“爹,为什么军队会到云池山这边来?就因为那什么朱厌?”
十六岁的方溯不是很明白,云池山虽然因为地处边疆,也时常能在山下见到过路的军队,但军队上山是没有的,最多也就每年来几个士兵教授点战乱时保命的能力。
至于朱厌,不就是一只大猴子吗?
白头,红足,丈二高,看起来是很厉害没错了,但十里八乡召集三四十个经验丰富的猎户,要杀死也不难。
前两年北边出了只吊睛白额的大虫,趴着都到人腰高,但一样被赶跑,还留下了半条虎尾。
方溯就不信了,一只猴子体型就算大,能厉害过体型更大的老虎?
“傻孩子,别看山里几个猎户都吹嘘自己有扛鼎之力,但遇上朱厌,那是连毛都拔不下一根。”四十岁的方泽弯着腰,看着倒像五六十岁的人,“只是,朱厌是传说中的凶兽,你见过一次,以后日子怕是都不太安生了!”
方溯撇撇嘴,伸手拉了一把旁边差点摔倒的同乡,懒得反驳自己父亲的话。
被方溯拉着的那人看着方溯也叹了口气:“阿溯啊,别不当回事,当初跟你一起看到朱厌的,现在一个个死了大半了,你以为为什么?都是因为看到了朱厌啊!”
“传祸之人,必受传祸之灾,看到了朱厌,要被乱刀砍死、兵马踏死、流矢射死,最好也就是参军之后一辈子颠沛流离,与战争作伴。”方溯摇头晃脑的说着,松开了手上的人,“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了,反正不参军就要死,参军就是灾害,去哪都有战争是吧?”
“哎……”那人看着方溯的背影,张张口,被噎地说不出话来。
倒是方泽回头说了句:“川哥,我家孩子不懂事,别怪他。”
“不怪不怪,这孩子挺可怜的。”那川哥摇头叹息着。
方泽也叹了口气:“传说若是假的就好了,可之前那几个,三个被流寇乱刀砍死,一个被兵马踏死,一个中了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箭,侥幸逃得一命,结果也就两天时间,城里的士兵刚过来,战马就发了疯,把他给踩死了!”
方溯嘴一咧,快步上前,越过方泽,帮这个人推一下牛车,帮那个人托一下包裹,但每个人看到他总要摇头叹息一番。
如果不是传说这灾祸祸不及旁人,方溯一点都不怀疑现在自己会被当成灾星看,被赶出这大迁徙队伍之中。
无所谓吧,方溯不是什么娇惯的大少爷,云池山最出名的猎人有二十多个,他就是其中之一,要不是力气不够大,他敢说这云池山中,他才是猎人王!
当年猎杀大虫的时候他还小,没见识过,但当年猎杀大虫的猎人,现在都不如他,云池山能猎虎熊的人不多,村里也就他一个。
可再怎么不服,方溯也要向现实低头,不是因为传说,实在是来的军人都是精兵,三五一群都是能猎虎熊的。
就是这种精兵,一来就是几千。
跟着迁移大队,方溯也只能闭上嘴巴省点力气,没心思反驳。
哞!
嘎吱!
牛车纷纷停下,叫声此起彼伏,怎么赶也不肯动弹,似乎畏惧着前面什么。
“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这样子,倒有些像当时朱厌出现的时候。”
“这……”
忽的,人群就炸了锅,一个个都钻入了马车底下,眼都闭着,生怕朱厌出现,自己不小心就看到了。
诺大个队伍几千号人,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剩下几个人站着,方溯正是其中之一。
几个人相视一眼,不由分说,同时间甩下身上的包裹,抄起了吃饭的家伙。
“站住。”就在方溯拿好家伙的时候,方泽在牛车底下伸手拽住了他的裤脚,“别去,乖乖呆着。”
方溯看了一眼自家老爹,用力一挣就把裤脚挣了出来,转身就走:“反正我已经见过朱厌了,左右都是一个死,也不怂!”
“你你你……你这逆子!”
至于方泽怎么在牛车底下生气,方溯都不管了,他就要杀了朱厌,让他家看看,区区大猴子而已。
“溯哥儿,我也是见过朱厌的,我跟你一起去。”
前边车底下钻出来个人,也是当初一起见着了朱厌的一个,名叫周成言。
“好哥们,走!”
山中的猎人都学过几手武技防身,粗浅,但是实用,翻山越岭的脚功,那是天天在练,走个山路,不会比平路难多少,爬三五丈的高石,比上个房梁还容易。
方溯手提一杆三股叉,几个纵步助跑,七八个连跳上块五六丈高的巨石。
“没看到有什么,继续走。”
上去容易,下来的时候倒有些小心,不过从五六丈高的巨石上下来,对于方溯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这朱厌倒不愧是凶兽,我这鹞鹰都被吓到不敢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