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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队伍抵达慕容岚所称的有风山谷,在此前的一路上,慕容岚让阿野木和其他侍卫带队,自己则硬生生插在伊薇和慕怀霜的马儿之间,不时警惕地瞄瞄二人,看是否有暗送秋波。
进了谷内,伊薇穿过那轻风习习的山洞,本来还在担心山风太阴会加重病情,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布满溶洞的山谷,足够找得到二十来处隔离恰到好处且又隐蔽的洞穴分别给每位病患安置养病的地铺,而通道内的风透着丝丝暖意,不仅可以时时维持新鲜空气,拂面的感觉更是令人心旷神怡,果然是个养病的好地方。伊薇安下心来,交代下去留十名侍卫在此照料,便帮着众人开始收集干草搭建临时床铺。
慕容岚狠狠打发走守护在伊薇身边的慕怀霜,然后自个儿霸道地死死黏着她,抢过她手里的活不无自责地说道:“楚姐姐,我真不该答应让那个人来陪着你。”
“他叫慕怀霜。”伊薇笑看慕容岚的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个人”,苦涩的表情尽是无奈,“他没有恶意的。”不管先前如何设圈套诱惑自己进入王府这片深渊,伊薇唯一肯定的是在他缓缓道出“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后悔”时,目光里划开的深深伤痕如此苦痛真切。
“楚姐姐,王爷很疼你,你不该辜负他。”慕容岚缓和了语气,幽幽劝道,眼底晃过痛楚,想来是想起了慕容甄,作为亲妹妹的她很清楚,虽然慕容甄也曾贵为六王妃,左龙渊给与他所能给与的一切保护和荣华富贵,却不曾给与她自己的半分喜怒哀乐,冷峻的表情可以说出关心的话,却没有怜惜的目光,那时候的慕容王妃也好,韩王妃也好,都不过是好生养在府内的,而不是疼在六王爷眼里的,然而伊薇不同,左龙渊会为她怒,也为她笑。
可惜,这些都只是慕容岚的看法,在伊薇看来呢?尽管伊薇也见到过左龙渊的笑,可是记忆里更多的还是他的怒,不必找“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借口,伊薇自己切切实实体会到的:是左龙渊身边太多情感的纠结让她无所适从,在她开始对他有了良好改观的时候,他却可以轻轻松松揽过身边任何一个妖魅的女子然后戏骂一句“楚伊薇是个笨女人”,伊薇还不至于爱这位人中龙凤爱到无可自拔的地步,所以既然他收不了他那颗博爱的心,无法给自己一个专情的承诺,自己又何必置身于一堆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只为了一棵花心大萝卜?
“……你们家王爷身边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而我无法忍受与她人共夫,如果出现某个我欣赏的男子可以只与我一人厮守一生,我不做这高高在上的六王妃又有何遗憾?所以慕怀霜出现一个也好,出现一百个也好,我跟不跟他,不是他可以强求的,而是我自己的选择,是左龙渊的不惜容许我做出的选择。”伊薇看着慕容岚,脸上是少有的认真,“所以你大可不必苦心积虑夹在我们中间扮黑脸,也许左龙渊根本不在乎。”
慕容岚静静地听着,表情在诧异、不甘、无奈、压抑和责怨之间转了数转,终于自嘲着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楚姐姐,我懂了,是我多事了。”言毕远远走开,也再不管慕怀霜是否会回到伊薇身边,伊薇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摇头苦叹,你怎么会懂?
黯然神伤了片刻,阿野木突然一脸忧急地冲到伊薇面前:“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婉儿?”
婉儿?伊薇惊而起身:“婉儿是谁?”
阿野木却不及回答,拽起伊薇就往洞穴里跑,伊薇被他拽得手腕生疼却不吱声,直到看到“婉儿”才讶然倒吸了一口气,原来那个被三王爷诱骗又被巫师挟持的女孩就是婉儿,阿野木攥紧了拳头:“她是这里最小的,却也是最坚强的,我、我不忍心她都坚持到这里了还……还跟她爹娘一样要走。”
阿野木素来坚强乐观的黝黑方脸此时痛苦地扭曲着,和这里每一个重患一样,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隐忍了太久,以为长途跋涉迁移至此都不曾累垮一人就不会再有死亡,然而……待身心都放松下来才发现早已过了崩溃边缘。
伊薇走近去,婉儿安详地躺在慕怀霜怀里,圆鼓鼓的小脸涨得通红,漂亮的眸子紧闭着,红唇微张,却没有吐出一丝气息。
“怀……霜,她……”才知道她叫“婉儿”,想要亲口轻唤她的名字却再得不到回应,伊薇和这里的每个人一样,绷紧了精神撑到这里,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彻底脱了力,心脏像被挖空一样,求助地看向慕怀霜。
慕怀霜只是摇摇头,没有多余的话,表情比任何人都温软,怀里的孩子走时也在他怀里,他也是这般温软地和她说着话,然而再听不到她的轻语呢喃。
确认了婉儿的死,阿野木的拳头重重击打在坚硬的山壁上,却于此时又听见两声呜咽,伊薇抬头时,两名老妇人已应声倒下,就像是被突然抽尽了气般,失了希望的同时也失了生命。
敢情绝望才是最大的杀手。伊薇掩去悲伤,迅速起身,令侍卫带走围观的重患:“大家不要气馁,一定有办法康复的,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得到的是无声回应,重患们怏怏散开,伊薇不忍回看他们失望表情,伸手抓住慕怀霜的手臂:“把婉儿……”她想说“把婉儿葬了吧”,却突然发现慕怀霜的手臂微微发热,赫然觉醒,抬手抚上他的额头,竟已是滚烫。
“我不是叫你蒙上面罩嘛!为什么非要逞强?”伊薇厉声惊问,黛眉紧蹙,竟一下子慌了神,她不清楚慕怀霜的体质,就算是有功夫的人也不能保证他不被瘟疫打垮。<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