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六王府很热闹,曼莹的轰轰烈烈不说,左凤的哭天抢地也足足绕梁了三日,而偏偏,又一位贵客施施而来,媚眼一抛,彻底乱了六王府的天下。
“据侍从说你没有回龙牙谷,这段日子去了哪里?穷雁。”左龙渊长身直立于王府正厅外玉石阶上,深邃的眸子不经意地锁定在游目四顾的黎穷雁身上,他似乎来得风尘仆仆,琥珀眸子却再不专注在自己身上,此刻正游离于王府周遭,分明在寻觅着什么。
而这双妩媚的眸子里,左龙渊不是看不出妖娆背后,不知何时添上的愁怨,竟有着三分痴缠,这和从前那两道只有魅惑和阴邪的目光,已经大不相同。
“你来得甚早,伊薇还在睡。”左龙渊自己也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淡荡如他,竟幼稚地较上了劲,自从觉察到那隐约存在的威胁后,便再不能不露声色地无视而过。
黎穷雁失笑:“她若知道我来了,一定再也睡不着。”
左龙渊心下暗叹:黎穷雁素来比自己更爱较劲,这样僵持下去,唯恐要两败俱伤,偏偏是自己意气争锋先起的话头,不得不转移开去:“你这次回来,可还是找我品茶对弈?”
“不仅仅如此,我还想在这里住上几日,听说九公主和我那曼莹族妹都在你府上,不知还有没有容我下榻之地?”黎穷雁低眉莞尔,争宠模样绝不比他的族妹逊色,只是琥珀眸子里,蓦地掠过刀锋一般的光芒,是男子才有的坚毅。
如此,左龙渊自是拒绝不了:“王府院落之多你又不是不知道,空余的客房随你入住,可好?”
黎穷雁颔首,将将举步要去找一处自己欢喜的院落,伊薇的叫嚣远远传来:“左龙渊,你昨晚把我衣服都撕破了!”
……
今早伊薇起床之际,枕边照旧空空如也,左龙渊素来早起,却好在轻手轻脚从来不忍惊动她,伊薇则慢吞吞睡到日上三竿,才由碧琳服侍洗漱更衣,适才赫然发现自己那件绯红色的中衣领口竟然碎成了片状,彼时碧琳诧异地盯着伊薇,不自觉地替她红了脸,尚未从睡梦里回过神来的伊薇却万般茫然地回望碧琳,傻傻问了句:“昨晚我们房里进猫了?”
碧琳被雷得哭笑不得,却又不好点破,只反问道:“小姐,你们的龙薇小筑外夜夜有侍卫把守,别说是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
“那我的衣服给谁抓破了?”伊薇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一低头竟又发现腰侧的绸带也断了,惊恐万分,“撞鬼了?凭什么撕我衣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啊!”
碧琳非常无语,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凡事别怪罪到无辜的阿猫小鬼:“小姐,唯恐除了王爷,谁都没这个胆子敢撕您的衣裳。k6uk.”
于是伊薇火急火燎地冲出了龙薇小筑,直奔前院去找左龙渊算账,他昨夜是狂风暴雨得紧了点,折腾得自己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元气来,完全忘记了是怎么给他一阵生吞活剥,还把衣服给撕了个稀巴烂。
怒气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矜持二字怎么写,伊薇就穿着破烂却又风骚的中衣,直接冲到了左龙渊面前,一路吸引了不少回头率,那些个目光里,自然有一道,是最最凄厉,也最最受伤的。
然而伊薇第一时间没有看到,径直瞪着左龙渊,无视掉周遭所有的目光,一如她此刻的芳心,也只看得见左龙渊一个人。
“你说你说!把我衣服撕烂让你很爽是不是?叫我穿什么你叫我穿什么?我最爱这件了!”伊薇纠结着自己的烦躁,两只爪子拉扯着绸缎碎片,心疼得哭天抢地。
比她更心疼到撕心裂肺的,自有另一颗心被晾在庭院中,衬着大好的春光,却干干落了一地的斑驳花瓣。
左龙渊俯睨伊薇,忍俊不禁:“你这样跑出来也不怕丢人?王府刚刚才来了客人,此番正看了你一个笑话。”
“谁?”伊薇游目四顾,正对上庭院内那一双戚戚的琥珀眸子,只是那周身一地破碎的心,却是她看不见的。
“黎子?”伊薇一惊,继而又笑,“你怎么来了?”将将要迈步过去,碧琳急急给她披上一件纯白斗篷,好遮掩堂堂六王妃只穿了一件中衣就往外冲的尴尬,而左龙渊则悉心为她系上斗篷的领带,特地放慢的动作也滞留了伊薇走向黎穷雁的脚步。
头一回,黎穷雁立在原地,自傲如他,竟蓦地生出一股无地自容的悲戚感来,竟张了张殷红的唇却半晌吐不出半个字眼来掩饰此刻的心酸。
彼时春风掠过,和煦的暖意却融化不了他骤然降至冰点的心。
若不是慕怀霜前来解围,黎穷雁真真没有了回应的余地,只能继续挣扎在痛彻心扉里,狼狈不堪。
“黎公子,请随在下到西苑寻择客房吧?”慕怀霜上前毕恭毕敬地问了句。
黎穷雁点点头,琥珀眸子在伊薇身边游离了一瞬,却终不愿意看她,然后缓缓转身,随着慕怀霜,落寞地往庭院月牙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