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茶楼的生意还是那么热闹,金老板和那个肥胖的老板娘每天依旧照常开门做生意,今天跟往常一样,金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笑眯眯的看着茶客们谈天论地,不时会从这些茶客的嘴里蹦出几件京城里最新发生的事情。
金老板虽然看起来只是坐在柜台后面打盹,但两只耳朵却将大厅里传来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诸如某位御史又弹劾了谁啊,皇帝今天下了一道什么旨意等等,金老板表面仿佛不动声色,但其实他的心里早就将这些消息给过滤了一遍,那些有用的消息也被他一一记了下来,等到晚上就会将其整理出来送出去。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旁人看来很平常的东西,诸如柴米油盐是不是又涨价了,房价是否上涨等等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却是金老板记录的重点对象,因为身为探子的他很清楚,这些不起眼的东西才是最能体现一个国家真实情况的晴雨表。
今天刚过酉时,周老伯、齐大江等一帮客人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金源茶楼,很快茶楼便开始喧哗起来,一碗大碗茶还没喝完,就听到齐大江特地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说道:“诸位老少爷们,你们听说了么,最近有人在天桥一带有人贴出了告示。说要招收一些读书识字的人最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做编辑,说是要办一个报社,准备发行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他们给出的报酬可高了,每个月有五两银子的薪酬呢。”
旁人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一名中年汉子惊讶的说道:“哟……这个薪酬可不少,足够养活一家老少了。二蛋,这个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别不是乱说的吧?”
“谁乱说了!”齐大江急了起来,年轻人的性子最受不得激,他赶紧说道:“我亲眼看到那张告示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哟……咱们二蛋还会读书识字啊,我怎么不知道啊?”众人哄然大笑起来,大家都是邻里街坊的,齐大江从小就是他们大多数人看着长大知根知底的,当然知道齐大江大字不识的事情。
“我……我不识字怎么了。我不识字可边上识字的人多了去了,那些告示的旁边还有人专门替人念出来呢。”被人质疑后,齐大江就象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对于齐大江来说没念过书不识字大概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了。
“哦……二蛋你知道是谁要办那个……那个报纸吗?”周大伯也很感兴趣的问。
“哼……”
看到大家都望向自己,齐大江反倒矫情起来了,轻哼了一声后坐了下来端起大碗茶喝了一大口后抓了一把瓜子慢慢的嗑了起来,看起来好不惬意。
看到齐大江竟然拿捏起来,周大伯好笑的在他的脑瓜来了一个暴栗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在老头子面前端架子,信不信我把你收拾一顿。”
被敲了一顿的齐大江这才老实下来,他看着周围关注自己的目光,一股满足感又油然而生,他扫了一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恐怕不知道吧,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报纸是江宁伯让人搞的,那些人自然也是江宁伯让人招收的。”
“那这个报纸又是什么玩意,用来做什么的?”一旁有人不解的问。
“这个嘛……”齐大江想了想才说道:“我听说这个报纸就是说一些时朝廷大事还有一些奇闻趣事之类的,估计也就跟朝廷的驿报差不多。”
“切……”
众人一听立刻就没有了兴趣,有人失望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感情就是跟驿报一样的东西,若果真如此谁还愿意看这玩意啊,干脆弄张驿报来看不是更好吗?”
旁边有人反驳道:“你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驿报也是你能看的吗?或者是说你能看得懂驿报?”
“我看不懂又有什么打紧,难道我不会请人念给我听么,就象咱们茶楼的老王头那样。”
如今的大明已经有了后世报纸的雏形,那就是驿报。上面刊登的都是朝廷发布的政令以及边关发生的事情,不过此时的驿报不仅全都用文言文书写,文字晦涩一般人看不懂不说,而且驿报只提供给官员查看,一般的百姓是没有机会看到的,所以才会有人那么说。
不过事情也没有绝对,民间也不是没有聪明人。京城里就有一些说书人将朝廷发行的驿报弄到手,然后拿到茶楼或是一些公共场合将这些驿报将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念给百姓听,以赚取钱财,这才又了刚才的争论。
这些人在争执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他们所说的话已经一字不漏的被看似闭目养神的金老板听在了耳中,听着大厅里齐大江他们的争论,金老板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脑子里却是飞快的转动起来。
对于杨峰这个人,现在整个满清已经没有人敢轻视他了。连续的大败乃至连大汗努尔哈赤都折戟在他的手里,已经让所有的满人把他当成了最大的敌人,其危险程度已经达到了最高级别,所以任何关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探子们优先关注的目标。所以在听到杨峰要办一份报纸后,金老板第一个反映就是这个家伙又有什么阴谋。但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什么眉目,不过是一份驿报而已,难道还会杀人不成,想了好半天没想出什么头绪的金老板最后只得将这个消息传送出去,反正最后有什么结果就不关他的事了。
无独有偶,京城里许多人听说杨峰要办一个类似于驿报一样的东西后,大部分人的想法跟金老板一样,许多人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理解,然后就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的,不少人甚至将这件事当成了一件笑谈在京城里流传,但也有极少一部分人对杨峰的这个举动产生了怀疑。
京城南城区的一间小院子里,高攀龙正和钱谦益一起喝茶。
高攀龙今天穿着一件浅青色的居家常服,满头的银发只是挽成一团,随意用一根乌木簪插过,显得很是潇洒飘逸:“受之,你对江宁伯最近打算办那个……那个报纸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钱谦益来京城已经好几个月了,虽然目前还没有官复原职的希望,但他看起来依旧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模样,每隔几天机会来陪高攀龙闲聊,而高攀龙也会将朝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他,然后询问钱谦益的意见,钱谦益也会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摆出了一副甘愿充当高攀龙幕僚的样子。
对于钱谦益的举动高攀龙看在眼里也是暗暗点头,认为钱谦益遇事沉稳不急不躁有大将之风,对他也愈发的器重起来。
钱谦益喝了一口茶后才说道:“杨峰此人不可以用常理来看待,纵观他做事绝不会无的放矢,学生昨天在得知此事后思虑了好久也没有得出头绪,尽管如此,学生依旧以为他不外乎有两个目的。一是将朝廷之事诉诸民间,以讨好百姓获取名声,二来嘛,因为杨峰不过一介粗鄙的武人出身,办这么一份驿报也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也是一个读书人,好争取一下民心导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