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贼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拿下衡山卫的同时,衡州城内,却还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有些富户豪绅在讨论“听说长沙被围攻了,要不要收拾细软往南跑”,可大多数人觉得,衡山险峻,张献忠就算拿下长沙,以长沙之富庶,肯定也是要久驻一段时间,吃干抹净再说,怎么可能一下子又看上了比长沙穷得多的衡州呢?
说句良心话,这番看法并不算错,如果没有沉树人追着张献忠,张献忠肯定应该在长沙久驻的。而沉树人有没有追击张献忠,这种军机大事,远在数百里外的普通州府老百姓怎么可能知道?
这天,已经是六月二十,桂王府内,已经四十五岁的桂王朱常瀛,和他的三个儿子正在吃饭,也就聊起了这事儿。
朱常瀛一共生过五个儿子,但前两个都早夭了,所以由第三子朱由楥为王世子,今年二十二岁。除了朱由楥外,另两个儿子分别是年仅十九岁的朱由榔、和十五岁的朱由榛。
朱常瀛这几年本就久病缠身,所以干什么都病恹恹的提不起精力,听四子朱由榔说起“是否要准备南逃”的话题时,他便有些不快。
而世子朱由楥身体也不太好,同样觉得一动不如一静,加上舍不得王府里的万贯家财,总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到这一步。
“不如再观望一下吧?长沙只是被围城,但尹总兵也算威武悍将,定能久守。只要长沙撑住了,方巡抚肯定会立刻求来援军的。张献忠猝然发难,不过是占了个官军猝不及防的便宜罢了。
至不济,咱就等长沙那边的消息,要是确认长沙哪天快不行了,或者是打听到流贼绕长沙南下了,衡山卫被突破,再走也来得及。衡山险要,岂是一下子说过就能过的?”
父兄都反对,觉得一动不如一静,朱由榔也无话可说。
殊不知,历史上他们这么慢吞吞的行动,最后还能从衡州逃到广东,全是因为当时的湖广巡抚刘熙祚被他勒令把湖南的兵力主力都尽量往衡州抽调、死守衡州。
但刘熙祚历史上要崇祯十五年冬才上任、干了一年后就被杀,如今湖广巡抚还是方孔炤呢,因为蝴蝶效应,湖广的兵力此前也一直聚集在北部,在和四川、河南的交界处,南部极为空虚。
这一切都改变了,唯独桂王府众人的慢性子没变,悲剧也就注定了。
……
三天之后,王尚礼忽然就带着张献忠军的先锋部队出现在了衡州,这次他们没选择诈门,而是直接四门围定——张献忠的目标很明确,拿不拿下衡州没什么影响,反正他马上还会继续逃跑。
对他来说,拿下衡州的唯一价值,就是杀了桂王全家,好结结实实逼死杨嗣昌,最好再让方孔炤和沉树人多获一点罪名。其次才是抢了桂王府的巨额财富,把细软带走运进四川再招兵。
所以,如果诈城而不围城的话,让桂王一家有时间跑了,那可就不妙了。
王尚礼围城后,城内立刻人心煌煌,总兵何一德试图死守城池待援。
王尚礼在城外让人呐喊骂阵、继续宣扬张献忠那套“守城战斗一日后再降,则屠城三成,战斗三日后降,屠尽全城”的理论。导致何一德部军心不稳,人心煌煌。
偏偏这时候,桂王朱常瀛知道城池被围,极为恐慌,找到总兵何一德,勒逼他从城南出城野战,把流贼在城南刚刚形成的包围圈突破,好掩护王府全家突围。
何一德辩解说城内兵马不足,流贼势大,守城还有希望,如果野战必然无幸。
但朱常瀛根本不在乎这些,他要的只是撕开一个口子让他逃命,至于撕开口子的过程中,守军会不会死伤过重无法守城,他才不在乎呢,反正到时候他已经逃了,城里人死光也跟他没关系,
所以朱常瀛强令何一德“不顾守城,不惜一切代价野战撕开口子突围”。
何一德这人原本也没什么骨气,在历史上他就是跟尹先民一样、先后投降了张献忠。
此刻被催逼,也是敢怒不敢言,本着对大明最后一丝忠义,出城野战。
然而他运气很不好,刚刚跟王尚礼的流贼先头部队打得难解难分,很快张献忠的中军、后军援军也陆续赶到了,流贼主力其实都已放弃长沙南下。衡州这边的守军根本没想到流贼会这么孤注一掷,连长沙都没打算久守,就把主力都拉来。
何一德跟只有自己几分之一兵力的王尚礼,勉强还能打个有来有回。
张献忠援军一到,何一德立刻就崩了,然后很光棍地选择了阵前投降。
衡州总兵一投降,衡州城当然是轻易拿下。
朱常瀛和他全部三个儿子,这次一个都没能逃脱张献忠的追击,全部跟其他湖广地区藩王一样被灭了。
整个湖广,除了沉树人驻扎的武昌府,方孔炤驻扎的荆州府,其他地方藩王被彻底洗了一个空。
而崇祯的那些亲叔叔王,除了皈依佛门的之外,就只剩重庆的朱常浩还活着,其他都被杀光了。
而张献忠刚杀了崇祯的七叔,很快就会设法进入四川,崇祯的最后一个没皈依佛门的亲叔叔,能不能保住,怕也是在两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