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木讷的跪地磕头,俯首在地,心中感慨万千。这一个大活人,突然间阴阳两别,世事无常,倒谁也猜不透。
柳姑子伸手将我扶起,拉了个板凳让我挨着她坐下,在我头上抚摸着,满脸的慈爱。她帮我理顺着头发,眼里泛着浑浊泪花。
“丫头啊,我这师妹,从小要强,在我们那时候,她是最有希望成为正式棺门弟子的人。可是她太要强了,走错了路。她这一辈子只是想要重回棺门,年轻时候还能折腾,可年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这才把这一切都寄托在你们年轻人身上。可到头来,徒弟死了,而你也来晚了一步。”
说着从身边的一个布包里掏出一根骨头来,递到我手里道:“这是你落在边家的,物归原主。至于它的名字,有时间了,你自己给它取个吧。”
又掏出一个手心大的扁平状铜盒子,盒子盖也是镂空,材质与我先前那青铜提笼一样,外面罩着一层铜绿。她递给我道,“这是我师妹当年养小鬼的器皿,名叫天火铜炉,我猜测,当时在边家被边董事长咬死的那个小鬼,就是她给你驱小鬼时候留在你身上,用来保护你的。我这个师妹,是真想把你收为徒弟啊。我探查到这里面有只未成形的小鬼,应该是她重新饲养的,如今也送给你了。炼化之法,都已经完成,你只需以后每天滴一滴血进去,待到时日足了,这小鬼成形,就会认你为主。”
“婆婆……”我失声喊道。对于鬼魂,我内心是害怕的。
之前在榆木窝遇到的那些事,我只认为是人为的事情,是那些村民装神弄鬼吓唬人。直到在边家遇到了死去的边茂平“活了”,更是有只突然出现的小鬼被边茂平啃掉脑袋而死,从那以后,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于是对于鬼的恐惧,让我选择暂住在边家。如今柳姑子突然跟我说,我可以养一只小鬼,我心中害怕,让我本能的拒绝。
柳姑子显然领会错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因为这东西太珍贵而拒绝。但我哪里知道这东西的珍贵?我只知道,时时刻刻的有只鬼在跟前,我以后该怎么办?
柳姑子止住我的话:“炼制这小鬼,耗尽了我师妹的阳寿,或许,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本意就是要给你留个保命的底牌吧。你也不要有负担,收下吧。”
说完轻叹一声,又将杜姐拉到跟前。杜姐双膝跪地,把头伏在柳姑子膝盖上,低头抽噎。柳姑子摩挲着杜姐的后脑勺道:“胜男,不是师父偏心,只是你的资质与南星儿比起来,差的太远。这些东西呆在你身边,只会白白葬送了我们俩老姐妹一辈子的希望。”
杜姐哭道:“师父,我都懂。”
柳姑子从脖子上解下一个项链似得东西,上面有个小小的青铜挂件,外形像水滴。她将这东西放到杜姐手心道:“这玲珑项链,你收好,虽然不及那青铜提笼,但以后你法术学好,这也是件极好的法器。”
杜姐双手捧着玲珑项链,眼含泪水道:“是,师父。我一定会保全南星儿的。”
“好好。”柳姑子抓起我的手,放在杜姐手中道,“以后啊,就把南星儿当自己亲妹妹。这棺门的事儿啊,我就交给你们小辈了。你不去找它,它自己就会来找你们。走上这条道,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唉……顺势而为,顺势而为吧。”
说话间,柳姑子长叹一声,脑袋一歪,仙逝而去。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手里握着那根桡骨和天火铜炉,跪在地上,望着柳姑子。杜姐伏在柳姑子膝盖上,痛哭流涕,寂静的夜里,很清晰。
屋里,柳姑子与皇奶奶并排躺在床榻上,两姐妹最终是又重逢了;屋外,我与杜姐背靠背坐在院子里,听着杜姐讲述关于棺门的那许多事。
第二天,埋葬了两位老人,磕过头,杜姐站起身来,将我拉到身前,郑重的冲着坟堆道:“师父,皇奶奶,你们放心吧,我发誓,一定替你们光明正大地走进棺门!”
说完,拽了拽我的衣袖。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因为一时兴起,在高考之后,在我这十八岁之际,重返榆木窝去寻找曾养了我八年的李奶奶,却一步步坠入这个莫名其妙的深渊。榆木窝怪事连连,牵出棺门组织;边皇集团设计,亲生父母犯案被抓,自己被亲哥亲姐扫地出门。如今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处?难道这就是天意,是苍天在将我一步步推向棺门?棺门,这一个让人恐惧的神秘组织,这个充满邪魔异术的地方,就是苍天安排给我的归宿?
如果是苍天安排,那就顺了这天意吧!
我鞠了一躬,咬牙道:“我一定会打进棺门的!”
说着,不理杜姐诧异的神色,紧了紧肩上的背包,转身离开。
一车两人,绝尘而去。这座城,已经伤透我心,离开,就是结果。可这座城里的人儿啊,你们让我怎能忘却?
别人的十八岁,欢歌笑语;
而我的十八岁,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