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一郎的母亲,青春时是一个凌厉的冷面女子,如今,将近六十的她俨然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老主妇,铃木真荫死了,他开始操持家族事物。这时,她正与大女儿铃木树香说话,古藤井也正好过来。他讨厌那个老女人,但也毕恭毕敬地行了家族礼数,然后坐于铃木树香对面。
“怎么样?”铃木树香问。
“松木已经去看过了,北岩果然没死,只是身受重伤,昏迷未醒。”
“他,他说的话可信吗?”铃木树香说,“他与北岩的关系并不只是表面所见的那样。”
“我知道,但是他们也不过是曾经的同学而已,表面人情罢了,如今,在利益和人情之间,他显然选择了前者。”
“什么意思?”
“我们之间达成协议,他为我们效力,事后,便让他的职位上升一级。”古藤井邪魅一笑说道,“他还是很明智。”
铃木树香看着她的母亲,铃木老夫人不动声色,古藤井又说:“北岩命大,这次他没死,下一次下手的时机恐怕遥遥无期,我想是时候把一郎接回来了。”
铃木老夫人冷眼看着。
铃木树香也正这样想,古藤井见他们不回绝,心里便有几分把握。接着说:“北岩不死也重伤,不可能对一郎造成任何威胁,况且即使发生意外我们也有能力保障他的安全……”
铃木树香知道母亲一向对古藤井有“偏见”,所以不敢开口帮他说话,她只着急地时不时看一看母亲的神态以揣摩她的心理。
古藤井继续道:“半个多月来,一郎屈身警局,我们家族事物庞杂,没了他不可行,我们已经荒废了太多事务,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铃木老夫人显然早已考虑到这些,但她唯一忌惮的就是眼前这个城府极深的大女婿,她对古藤井的感觉不妙,但只是简单的直觉,但他们相信直觉,与铃木一郎一样,他们的直觉很多时候主导他们的行为,这使他们一家人变得决绝而敏感。而铃木树香与年轻的母亲一样——傲慢自负,她的性格打压了铃木家族的先天性敏锐的直觉。铃木老夫人也喜欢这个大女儿,因为她同自己年轻时一样。所以她望向铃木树香,问:“你怎么看?”
“我认为可行。”铃木树香点点头说。
古藤井心里暗喜,这通谈话后就命人通知松木,松木早将铃木一郎的释放手续办理妥当,只等这个人出去。收到古藤井的通知,松木似喜非喜的样子,他只低吟一句:“殊途同归,既然不能以我想要的方式了结你,那只能以别的方式。”
果不其然,铃木树香选择了下午一点,提前布置好回家路线,清除一切障碍,在三十个如死侍般的保镖保驾护航下,一路浩浩荡荡地向警局而来。
当到达警局大门口,十个人分列门口两边,十四个人在周围游走,另六个人由铃木树香和古藤井带领进去接人。
松木提前叫醒铃木一郎,由于饮食、睡眠的混乱以及药物的干扰,他精神恍惚,他不记得自己吃过几顿饭,睡过几次觉,看着不明不暗的监室,他分不清是早晨的微光还是下午的余晖。此时,他的脑袋里充斥着混乱的信息,当松木故意在他门外提及“秋葵千子、宏田清野、杀手”,他的意识里才忽然闪过无名的忧虑和焦躁。
“我要见我大姐!”他嚷嚷,“还有他!我要立刻见他!”
松木猜,铃木一郎口中的“他”,应该是他自己通过间接传达指令的中间人,他确实在精神恍惚下失去了一部分理智。
片刻后,古藤井先进来,冲松木点头,松木命人开门,铃木一郎见门开了,慌乱地走出来,一眼看见古藤井,顿了顿,恰好铃木树香走来,他绕过古藤井,到铃木树香身边,说:“大姐,我有话跟你说。”
“一郎,回家再说。”铃木树香笑说,“我是来接你的。”
“回家?”铃木一郎念叨,“回家?为什么要回家?为什么不回家?我,现在在想什么?我刚才分明在想什么……”
他不断苦恼地摇头晃脑,面容在难以表现的情绪下扭曲变换。
“我……应该回去吗?”他自言自语。
古藤井走到他身后,说:“北岩都快死了,你应该回去。”
铃木一郎突然一抖,满眼疑惑和惊异,立刻转眼向铃木树香求证。
“是的,没有再可担心的了。”铃木树香笃定地点头,铃木一郎意识混乱且薄弱,警惕性削减大半,他什么都信了,也答应回家。
当下,警局为他大开方便之门,铃木树香和古藤井带着他畅通无阻地通过条条走廊和门槛,让他终于踏出警局大门。
“锁。”松木说。
这道大门缓缓关闭,铃木一郎见到更广阔的风景,那“砰”的关门声却让他久久不能平复。
“他出去了。”松木从窗内看着他慢悠悠前行的背影,心里并不感到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