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还偷偷摸摸地顺便捧了苏油一把,足见李文钊潜窜草野数十年,文学底子还是没有丢的。
孙固算是赵顼的诸多老师之一,赵顼也知道他的脾气,一点都不计较:“国公这倒是应对得轻巧,以夏人之矛,攻夏人之盾,一点多余力气都不想花。”
蔡京说道:“国公可能也是怕了。”
赵顼有些奇怪:“什么怕了?”
蔡京微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国公不是听闻兰州收复,一时兴起,写了一首诗给李太尉吗?现在士林中倒是颇有些议论,认为国公此举,有些失了士大夫的体面。”
赵顼有些生气:“立下大战功的中官都不行?”
孙固心底里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妥,但赵顼这个态度,反而会将苏油此举坐得更实,赶紧回护道:“他苏家人从来都是这样,大苏提赠诗歌,从来都不拘人物。”
“在杭州时,大苏曾在西湖偶遇一妇人,本是妓人,已为民妇,自叙仰慕大苏已久,无由得见,不惮呈身,献一曲而去。大苏乃作《江神子》。”
“游多景楼,遇官妓‘胡琴’声姿俱妙,乃作《采桑子》。”
“云龙山张天骥,无知村夫耳,大苏为作《放鹤亭记》,以比古之隐者。人以为过,大苏笑曰‘装铺席耳。’”
“思聪,画僧之流,大苏为作《送钱塘聪诗闻复叙》。”
“蜜殊,因为能吃蜜糖,大苏为作《安州老人食蜜歌》。”
“所以依我看啊,作诗对他们苏家人来说,一点不难,好多都是‘装铺席’耳。”
蔡京笑道:“要说起国公给李太尉这诗,有‘泉冷清栖月,山深静落花’句,浑然不似在戎机倥偬之间,颇见云淡风轻之气。”
孙固对这一联也是非常欣赏,对赵顼说道:“西事大起,老臣忝为枢相,也常忧心忡忡,就怕边臣失计,糜烂国事。直到见到这一联,方才稍感放心。”
“两句一得清,一得静。檄羽交驰之际,尚能有如此平和清净的心态,这一仗让苏油做帅臣,的确是最佳的选择。”
赵顼叹了口气:“要这样说能耐可就大了,除了军事,民事他还有闲心建议,大理变故还要上条陈,还在密奏里边给我推荐西北的吃食和药材……对了,发菜跟雪莲,你们听说过没有?”
孙固蔡京面面相觑:“这个……恕臣等孤陋寡闻……”
就在这时,章惇拿着一封电报单子大踏步走了进来:“六路都经略司奏报,迷惑夏人的战术已然成功,夏人两路大军俱在数百里外,大军突发水师,只用了一日,便已经夺了静、怀、定三州,围死了兴庆府!”
厅中数人都是大喜过望,赵顼兴奋地站起身来:“太好了!叫郭都统和种师道来,研读奏报,给我们讲解一番!”
……
兴庆府,景仁宫。
梁太后脸色焦急而疯狂,虚弱地坐在椅上,梁乙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内慌乱地来回乱窜,才周岁的乾顺吓得哇哇大哭。
“景思误国!如今大军俱在数百里外,城中俱是老弱,怎么来得及?”
历史记录梁太后晚年“善病,喜服药”,不过对自己孙子却是格外的爱惜,“晚年始得孙乾顺,钟爱之,常躬自提抱。”
即便在病中,梁太后依旧将乾顺带在身边,一刻不离。
命宫人哄着乾顺,梁太后钉子般的目光看着殿内群臣:“说说,事到如今,该当如何?”
西南都统,礼部尚书嵬名济轻咳了一声:“也不知宋人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变出两百巨舶,之前所有的布置,尽皆落空。”
梁乙埋不耐烦地道:“如今再说那些又有何用?只说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