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薇的娘在她出生后不久就生病死了,石薇的父亲也死在了西边,老太太干脆送薇儿去益州石家堡子。
那里天高皇帝远,孙女的日子怕是还过得松快些。
第一次听说那边给薇儿找了个乡下小子做夫婿,老太太还不由得有些心急。
待到听说这位也是孤儿,上边只有个年迈的老族叔后,老太太想想,又心平气和了,自家孙女,总不至于受公公婆婆之气。
然后就是各种传言传入京来,老太太转而开始担心,这夫婿未免也太灵异了些,这样的妖孽,我家薇儿怕是降不住啊……
如今这妖孽,就由石通领着,来到正堂,拜见石家老太君。
石完和石守有时间没见了,自打石家的生意起来后,这两位便回到了汴京帮着打理生意,全是四通商号先导部队。
如今的石家,因为一百万箭课的功劳,在军方总算可以抬起头来,连带着这大堂中的气象,也有了些变化。
不过心细如苏油,还是能够从雕梁,陈设,供茶点心中,看出这个大家族触底之后,如今又刚刚开始反弹的迹象。
比如院子中的仆人就不够多,比如不少女性衣着朴素,手持念珠,这些都是孀居的妇人。
不用说,她们的男人,都死在了战场之上。
身着浅灰色衫的苏油进了门,对坐在堂中的老太太恭敬施礼:“苏油见过老太君。老太君身体康和,苏油不甚心喜。”
老太太这才看清苏油身上的冰纨提花竹叶暗纹的面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别看这孩子孤儿出身,如今人家是真求不着石家,倒是反过来,石家牵累了人家孩子。
别说没落勋贵,就连旁支王室,都有为了五千贯嫁女儿给商人的。
这还没中进士呢,万一要是中了,那就更是了不得,老人家百感交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油说道:“本来是应该带些土产方物来孝敬老太君的,无奈堂哥催促,只好在江陵改行了陆路,东西都还丢在大船上,得冬日才能到达。”
“我想着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在汴京买礼物上门,那是不诚心。可要是等大船抵京再来,又忍不得想早日上门看望。所以思来想去,干脆就厚颜空手上门了,老太君万万不要见怪才好。”
老太太笑道:“难得明润想得这么多,老身如何会怪你。听闻欧阳内翰和梅都官举荐了你,想来都安排妥当了?”
苏油涎着脸道:“可没有,汴京房贵。堂哥购得的房屋,在宜秋门那边,离计司贡院远者呢。”
“我有个跟班是夷人,在马市寻了一大圈,愣是没几匹看得上眼的,想来老太太这里,好马定然是不缺,这就上门讨要来了。”
这下老太太是真从心里看重这姑爷了。以苏油的财力,当真在汴京找不到好马?那是笑话。
这是表明心迹,虽然石薇还没过门,苏油已经把石家当做自己家一样。
难为这孩子,小小年纪如此人情练达,真是成精了。
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这次的笑容却是真心的欢喜:“你这猢狲,我可是知道你在眉山有多调皮。敲竹杠敲到我石府来了!好在是几匹马,你如要廷墨玉版纸,石家怕是不好找,好马嘛,石家郑州田庄上多的是!”
苏油笑道:“也不用太好,就如薇儿的黄雏一般便行!”
老太太笑道:“那可没有!你如今身量也如成人了,还骑那小马,汴京城的人眼光多势利,怕是要笑话于你。石宽!”
石宽赶紧应道:“老太君你说。”
老太太道:“让下人去庄上,将拳毛赤与明润牵去。”
石宽应道:“是。”
老太太这才对苏油道:“薇儿还好吧?”
苏油说道:“薇儿如今随天师道元德公学得一手好医术,又是五品天台玉格栩卫仙卿,颇受看重。奶奶你自管放心。”
老太太说道:“女孩子家家的,不会针黹女红,成天里舞刀弄剑,一身药味,今后明润可得多担待。”
苏油笑道:“薇儿是勋贵人家,自然不可以寻常人家的女儿来要求。不说别的,就是算学的本事,都能甩国子监明算科那帮士子几条大街去。”
“谁说女孩子就一定要会针黹了?成都官锦院,织锦的可都是男人。再说薇儿针灸的功夫,那是济世度人的圣手,比针法,我们也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