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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昕可以理解这东西对这个时代的人所造成的震撼,特别是对于鄂王这种长期被关在皇宫里面的人,何况他还没有成年。
“这是何物?”鄂王的声音都在颤抖。
赵昕笑着说道:“殿下,这是镜子,是臣最新发明的,用琉璃制成。”
鄂王急忙试图去捡起,赵昕马上制止他道:“殿下,这东西容易划破手,改时间臣再给你送一面就是。”
鄂王不好意思地道:“这东西很昂贵是吧?真是太可惜了。”
赵昕微微笑着说道:“再昂贵的东西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殿下不必介怀。”
旁边的内侍已经在开始打扫那些碎片了,鄂王问赵昕道:“赵先生,那你觉得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呢?”
赵昕道:“我认为,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因为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就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本身而言,并没有贵贱之分,我们都是赤条条的来,最终也一样会赤条条而去,然后化为黄土。”
鄂王思索了好一会儿。
赵昕明白,这样的道理在后世虽然已经被很多人接受,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极具震撼性的。
他继续地道:“殿下,臣的意思是指的生命本身,完全没有消极的意思。也就是说,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我们每个人自己的使命的,比如说臣,臣的使命就是治病救人,而殿下的使命却是治国安邦,让我大宋走向繁荣富强。这才是我们生命的意义。”
鄂王似乎有些明白了:“赵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是平等的,但是我们每个人的使命却又各不相同?”
赵昕很高兴:“殿下,你说得对极了!一个国家是由不同层次、不同才能的人构成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国家的繁荣富强也就是一种必然了。当皇帝的人当然是在最顶端,他的职责就是统领、使用好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
鄂王很是疑惑地道:“赵先生,你说的这些话好像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大理解,难道百姓和朝廷大臣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吗?”
赵昕道:“那是当然。比如欧阳修,他幼年的时候家境贫困,而现在已经是朝廷的官员,但就生命而言,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并无区别。还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本身也就说明了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是平等的。”
鄂王道:“那,‘刑不上大夫’呢?”
赵昕笑道:“殿下的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臣以为,从古至今虽然有过不少的圣人,而那些圣人也说过不少的话,但是他们的话不一定都是正确的,比如殿下刚才所说过的这句话就是如此。”
鄂王诧异地道:“圣人的话也有错的?”
赵昕微微一笑后说道:“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必纷纷说魏齐?殿下熟读四书五经,应该知道这其中的问题吧?”
当年赵昕在读金庸《射雕》的时候,尤其喜欢这样的一段内容,意思是孟子的故事里面说,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去乞讨残羹冷饭,又说有一个人每天要偷邻家一只鸡。而诗的后两句说的是战国时,周天子尚在孔子何以不去辅佐王室,却去向魏惠王、齐宣王求官做?这未免大违圣贤之道。
鄂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赵先生……这,难道他们也算不上是圣人?”
赵昕摇头道:“非也,他们当然算是圣人。何谓圣人?知错能改才能称其为圣人也。”
鄂王喃喃地道:“赵先生,我明白了,其实你是支持范仲淹变法的。是吧?”
赵昕道:“变法之事可不是这么简单,臣讲的就是其中的一些道理。官家仁慈,担心内侍被责罚而宁愿忍渴,不希望因他一个人的喜好造成浪费而忍饥,这说到底就是平等在看待生命啊。”
鄂王点头道:“赵先生,你讲得真好。”
此时,赵昕看到鄂王的寝殿外有数只麻雀在打闹着叽叽喳喳地叫,随即就问鄂王道:“这种鸟殿下认识吗?”
鄂王道:“麻雀,最平常的鸟类。真是烦死了,每天我午睡的时候都会被它们吵醒。”
赵昕摇头道:“殿下,臣不这样看。臣总是将麻雀看作是鸟类中的平民,它们的淳朴和生气,散布在整个大地上,它们是人类卑微的邻居,在被无视和被伤害的历史中生生不息。它们以无畏的精神,主动亲近莫测的我们,没有哪一种鸟,肯与我们建立如此密切的关系。”
鄂王笑道:“想不到赵先生是这样看待它们的。”
赵昕道:“殿下可不要小看这种鸟。它们很守诺言,每次都醒在太阳前面。它们起得很早,在半道上等候太阳,然后一块儿上路。它们仿佛是太阳的孩子,每天在太阳身边玩耍。它们习惯于睡觉前聚在一起,把各自在外面见到的新鲜事情讲给大家听。由于不知什么叫秩序,它们给外人的印象就好像是在争吵一样。它们的肤色使我想到土地的颜色,它们的家族一定同这土地一样古老。还有,它们是留鸟,从出生起便不会轻易远离自己的村庄。”
鄂王顿时恍然大悟:“赵先生,我明白了,你说的其实是我们的百姓!”
赵昕微笑着说道:“殿下,官家的仁慈就是爱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