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英华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盖三两分215章吴邦德随着花二，匆匆赶到许一龙的水师训练场。</p>
郑海珠正在一艘新打的小沙船前，与许一龙交代着什么。</p>
吴邦德举步，发现花二没有跟上，问道：“你不跟夫人去？”</p>
花二摇头：“夫人只让我请吴管事过来叙话。”</p>
吴邦德没再追问，蹙眉走到郑海珠跟前。</p>
郑海珠的神色倒没什么凝重之意。</p>
她开门见山：“邦德，你招来的辽民里，有几个看着特别灵光的，我一直没放下疑心。”</p>
吴邦德听郑海珠简短地说了原委，瞟一眼陪着听的许一龙，又扫视周遭。</p>
花二远远站在骡车边，专注地给骡子喂草料。</p>
海里晃悠悠的沙船上，则是许一龙练兵后从福建调来的许家水手，只两人，作了渔民的打扮。</p>
吴邦德沉声道：“你是不是，连花二也不信了。”</p>
郑海珠平静道：“这些辽民，我可以不信，也可以继续信，等我去松江的山东会馆看看再说。如果阿山只是到松江采买工具，他去山东会馆作甚？在没查清楚前，邦德，说实话，庄子里的辽民，我瞧着都有些不放心。邦德，你和一龙，这几日也费心排摸排摸。”</p>
吴邦德盯着郑海珠的眼眸中，倏地闪过一丝异样。</p>
他似乎头一次在她面前，感到挫败。</p>
从运河边挑家丁开始，吴邦德这些年来，始终能心甘情愿地与眼前的女子并肩同行，自忖是因为无关男女之情的携手与依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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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抚顺的河滩边，女子说：“邦德，人的日子里，的确不会只有野狗。”</p>
在崇明的新景里，女子说：“邦德，你得留下来帮我三年。”</p>
吴邦德享受这种，区别于戎马倥偬生涯或者权贵幕僚路径的状态。</p>
一个自身强大、又信任依赖他能力的妇人，给他的忙碌而充实的状态。</p>
同时，这个妇人还知悉他内心世界隐秘的甜蜜与痛楚，能否安静地共情他的感受。</p>
但今日始知，郑海珠并不算完全地向自己敞开思谋。</p>
原来她当初没多问招募辽民的细节，非因彻底放心他吴邦德办事牢靠，而只是另外布了眼线，像哨骑一般，融入辽民群体查探。</p>
即使郑海珠还是信任他吴邦德的忠诚，离岛时把他喊来，允许他与许小将军一道听吩咐，吴邦德仍在短暂的瞬间，郁郁之气漫上心头。</p>
他领受到的妇人的凝视，终究是一种俯视。</p>
郑海珠当然读得懂吴邦德的心。</p>
这就是哪怕同道中人，还是无法避免的微妙冲突。</p>
有趣的是，男子受不得妇人俯视他们，却对矮化妇人习以为常。</p>
不过，吴邦德从没矮化过她，郑海珠对眼前的男子，内心还是高看一眼。</p>
“邦德，”她盯着他，恳切道，“一龙的另一条船，拐到镇江去把守宽和那边的几个情报员接来，你用得上。守宽的喜宴本来就要在此地办，不会叫人起疑。”</p>
熟悉的平和又笃诚的语气，令吴邦德努力让自己回归正事中。</p>
他点头，想起一事，肃然道：“方才县里又替姚千户来催合机铳了，给不给？”</p>
“给，”郑海珠没什么迟疑道，“现下对外，庄子就该看着没什么异样。宋先生和葛师傅的徒弟琢磨过了，铳的阴机处，有一段用牛筋替代，打发几十次就断了。姚千户若是私卖牟利，定会在买家手里露馅。”</p>
“好。”吴邦德垂眸，澹澹应了。</p>
旋即又道：“阿亚孤身一人带着娃儿被关，要不要找自己人去附近盯一盯。”</p>
郑海珠嘴角噙了噙。</p>
自己这情报头子，本性确实温善，是促使自己与他走得最近的缘由。</p>
做情报工作的未必就须狠辣无情，连手下兄弟姐妹都当成可以随时牺牲的工具。几百年后，隐蔽战线的“伍豪”同志，就是真正的仁义君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