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面见林丹汗的第一关,明国使团顺利地暂住下来。
郑海珠还在宣大与许三、常仲莘计议察哈尔之行时,就把关于随行川军的口粮预判,考虑了进去。
许三手下的人,事先在蓟州出银子,买了许多戚继光当年教会蓟州人做的“饼串子”,由出关巡边的川军每人多带半个月的量。滦河之战后,跟随马祥麟来到察哈尔的小几百川军,就获得了一个月左右的饼子口粮。
晋商常家出的,则是盐醋布与肉干。
盐醋布乃是最常见的军队副食品,布条浸透加了盐的米醋,晒干后折叠,军人们吃干粮时,用刀削一小块盐醋布,泡水,好比一碗有滋味的汤,不仅补充盐分,还能让硬得能硌掉牙齿的麦饼粟饼,不再那么难以下咽了。
除此之外,苏泰以感谢明军教训了正蓝旗为由,赏了马祥麟所部五十头羊。
这样一来,明国使团,可以在察汗浩特驻留到新年的正月结束,郑海珠也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察哈尔部。
林丹汗的三个大福晋里,目前只有识文断字又为大汗生下长子的苏泰,陪伴左右,另外两位同样享有“可敦”封号的大福晋,带着军队与臣属官员,经营着各自的斡尔朵封地。
听郑海珠说了自己与叶赫部女子的渊源后,苏泰的态度越发亲善起来,非常符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泰有着语言优势,蒙古又不似中原那般禁锢女子,对于新开茶马商路十分心动的林丹汗,遂命苏泰与郑海珠直接议事,商定两边的条件后,再行国书,由明人带回京师。
其实,首次在岁赏银子体系外,尝试性地合作,核心就是三点:主权,军事保障,商路利益。
谈钱,是相对容易的切入点,郑海珠于是向苏泰提出,先谈商路利益。
苏泰果然效率惊人,区区几日后,郑海珠来到苏泰的帐殿时,殿内已多了几名从苏泰的斡尔朵封地快马赶来的臣子。
有男有女,多为负责税务的官员,延用的竟还是宋元风格的名字——“宣课提举”。
依着几位宣课提举的说法,察哈尔目前,与元朝时的规矩一样,对商人只征收住税,不征收过税。
约略类似于,只征收交易税,不似大明运河钞关和闽粤松江那样,征收过境“买路钱”或者关税。
郑海珠听完后,向苏泰道:“福晋,为了吸引更多的商贾走这条线,头两年,住税可以从三十税一改为四十税一,但察哈尔往漠北蒙古诸部方向,可以设置关卡,如我们大明的月港和松江海关那样,征收过税。譬如宋元时,有叫作市舶司的衙门,收取‘抽分’。粗色货物十五取一,细色货物十取一。或者再周密些,列出各色名目,黑砖茶取多少,青叶茶取多少,红茶取多少,皮毛和马匹取多少,木材与瓷器又取多少,等等。”
一个税务女提举凝神听了,不由问道:“草原那般广大,商队若绕开那些关卡呢?”
郑海珠道:“没错,听起来,过税比住税难收。其实不然。商人最终的目的是把东西顺利又安全地卖出去,所以他们一定会聚集到互市来。无论他们想进察哈尔的互市,还是进大宁镇的互市,都得先交出关税凭据,否则不得交易。”
这些收税的蒙古人,经济头脑远比放马放羊或者守卫治安的同胞活络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