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曲江池回到汝阳王府所在的颁政坊,几乎横穿了整个长安,路程甚是遥远。
李琎倒也并未急着回去,骑着马,慢条斯理的在街道上溜达。
长安的街道,整齐而且整洁,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干干净净,马蹄踏上去,便发出清脆的声音。两边是商铺酒肆,行人来来往往,热闹喧嚣,一派繁华之景。
李琎任由腾霜白慢慢的往前走,自己却想着心事。
之前分别时候哥舒碧的表情还深印在他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这个决定,他也是考虑许久才下的,毕竟,现在玄宗陛下身边的,都是些像杨国忠之流的小人,治国无术,谄媚有方;定邦无能,嫉贤有道。自己虽然从不参与政事,但也向来不屑与杨家之辈同流合污,见之必定绕道。而哥舒翰将军军功赫赫,又向来正直不阿,杨党之中,看他不顺眼的人也不在少数。自己与哥舒翰第二子哥舒碧的亲密关系,难保不会成为别有用心之人抨击的借口。未雨绸缪,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只是……未免有点对不起哥舒碧。
自己就擅自下了决定,根本没有征求过哥舒碧的意见,确实未免显得有点太独断独行,也怪不得哥舒碧有点别扭。
他想到此,不禁轻声叹了口气。
以后有机会,好生弥补一下好了……
李琎心不在焉的,信马由缰,根本就没留意腾霜白走到了一条小巷里,等到斜刺里一下子窜出个人来,他这才突然惊醒,连忙勒住缰绳,但已经迟了,腾霜白受惊不小,长嘶一声就将前蹄高高扬起,李琎猝不及防,差点就被摔下马来,情况十分危险。
正在惊险万分之际,一旁突地又闪出一条人影,电光火石般就一把拽住了腾霜白的缰绳,同时一手扶住马脖子,迅速的就让腾霜白安静下来。
李琎惊魂未定,瞪大了眼怔了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连忙看向刚才救了自己的人,这一看之下,不禁惊讶的开口:“安庆绪?”
那人果然是安庆绪,一身玄青色衣衫,样式普通,不过衣料质地一看便知十分名贵精致,腰间系着黑色嵌翡翠缠丝腰带,悬着白玉佩,华贵的一点也不张扬。
见李琎认出了自己,安庆绪微微笑了笑,依旧是那带着三分羞涩的笑容,有点腼腆的开口:“王爷好记性。”
“呃……”李琎反倒有点尴尬起来:“安少卿。”
他和安庆绪不过一面之缘,如今慌乱之下直呼对方的姓名,如今回想起来觉得甚为失礼。不过安庆绪似乎并不在意,朝向他笑了笑:“王爷叫在下庆绪便好。”
说完就转头看向犹自焦躁不安的腾霜白,伸手轻柔的抚摸着马脖子,似乎是想让受惊的马儿镇静下来。而这招也颇为有效,本来一直在不安的刨着蹄子,怎么都安静不了的腾霜白在他的安抚之下,慢慢的不再那么惊恐不安,逐渐恢复了平时的驯服。
李琎这才想起来腾霜白刚刚受了惊,连忙跃下马背,关心的问道:“它怎么样了?”
安庆绪微笑着回头道:“只是受了点惊吓,倒不是很碍事。”
他说完,伸手指了指腾霜白的左前蹄,道:“但这只足可能有点扭到。”
李琎闻言慌道:“扭到?那腾霜白它——”
稍微有点养马经验的人都知道,马儿的足是最脆弱的地方,就算是轻微的扭到,也会导致马儿无法再继续行走奔跑,不管是多么神俊的名马,也都等于是废了,所以李琎一听安庆绪说腾霜白的足可能有点被扭到,顿时紧张起来。
腾霜白神俊无比,乃是大宛名马,李琎向来十分珍爱,如今听到自己的爱马可能受了伤,自然十分关切,连忙问安庆绪道:“严重吗?”
安庆绪摇摇头:“这还看不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轻柔的抚摸着马背,腾霜白似乎也颇为享受安庆绪的抚摸,鼻子里喷了声,间或用另外一只足轻轻的刨着地面,异常的柔顺,比在李琎这个主人面前还乖巧听话,让李琎看了不禁大奇。
“不过王爷最好让马夫好生照顾一下,以免当真伤到了。”安庆绪对着李琎又笑了笑,“看起来王爷很是喜欢它。”
李琎偏了偏头,道:“看起来它更喜欢你。”
他刚说完,就见腾霜白竟然把脖子弯了过去,蹭了蹭安庆绪的手心,更加惊奇:“你怎么做到的?”
安庆绪笑着拍拍腾霜白的头,才有点腼腆的对李琎道:“我自小在边疆长大,学了点驯马的本事,让王爷见笑了。”
“安少卿让本王大开眼界了才是。”李琎也笑了起来。
他虽然不怎么喜欢和安禄山一党打交道,但是看到安庆绪神态可亲,一点也没有安党的嚣张跋扈之气,反而斯文客气,也不禁有了些好感。而且腾霜白对安庆绪甚是亲昵,按照他的理论来说,就是“马儿会喜欢的人也应该不是坏人”。再加上刚才安庆绪及时伸出援手,对他有救命之恩,就怎么也板不起面孔来,脸上也不知不觉有了笑容。
“王爷太客气了。”安庆绪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答。
李琎看了看四周。之前让马儿受惊的冒失鬼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四周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也早都散开,只剩他与安庆绪两人。当下想了想,就对安庆绪说道:“今日真是多谢安少卿相救。”
“举手之劳,王爷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