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涛居厮混了整整一天,先送走了李琎,哥舒碧才独自往将军府走去。
他走的很慢,等到达的时候,天色早就完全暗下来了。行人早就各自回到家里,街道上冷清的很,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换个胆子小的,只怕就心惊胆战的不敢再往前了,可哥舒碧毫不在意,一路哼着小曲儿,活脱脱一个无所事事吃饱喝足往家走的纨绔子弟形象。
刚走到侧门,他目光往门前的大树阴影处一扫,就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眉毛。
还是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往前走了一步,对方就畏畏缩缩的从阴影里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唤道:“哥舒少爷……”
“是你?”没料到是早上才去打探过消息的那拓跋商人,哥舒碧也不禁一怔。
那人穿着件青色的斗篷,把整个身形都遮挡的严严实实,脸也挡住了,只是在叫哥舒碧的时候才略微露了露面孔,好让对方知道是自己,却又忙不迭的用兜帽把脸遮住,紧张的往左右张望许久,才又小声道:“哥舒少爷,今天上午……不是……不是我不肯说……是……”
他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定似的开口:“是我不敢说啊……”
“……”哥舒碧机智多变,见对方如此遮遮挡挡的来见自己,心知事情有异,连忙打开侧门,让那人先闪身进去,警惕的往左右看看,见无人跟踪,才关上门。
那人忙不迭的就要开口:“哥舒少爷,关于族长——”
“且慢。”哥舒碧打断了他的话,“隔墙有耳,这里先别说,跟我来。”
那人唯唯点头,哥舒碧就带着那人往哥舒翰的书房走去。
说是书房,其实早就变成了哥舒翰的酒屋。别人的书房内一般都是笔墨纸砚加书架,而哥舒翰的书房,则是在笔墨纸砚书架之外还加上酒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酒,都用小标签细细的注明了。哥舒翰就一边看着兵书一边喝酒,倒也自在。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进来。”
但是传来的脚步声却是两个人的,他这才抬头,见到那浑身都藏在斗篷里的人,也不禁一怔:“这位是?”
“拓跋部。”哥舒碧只说了这么三个字。
哥舒翰已经会过意来,连忙起身:“请坐。”
但那人却“扑通”一声,朝向哥舒翰跪下来,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哥舒将军,一定要为族长报仇啊!”
“什么?”哥舒翰与哥舒碧两父子见状都惊住了。
哥舒碧连忙去搀扶那人,可那人却怎么都不肯起来。
斗篷的兜帽早就滑了下来,那人满脸泪水,哭道:“族长他……他死的冤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起来再说。”
哥舒翰也去搀扶他,对方这才撑起身,一边擦泪一边说道:“族长他不是反贼,绝对不是反贼。”
哥舒翰点点头:“我也相信他不会是这种人。”
“他是……他是被安禄山陷害的。”那人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哽咽道:“将军久不在边疆,不知现在那儿简直就是一片乌烟瘴气,安禄山为了讨好朝廷,先是假意邀请族长赴宴,下药迷翻了族长,还派兵突然血洗拓跋部,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然后诬陷我们拓跋部反叛,被他镇压,族长……族长就是这样被陷害而死的。”
他一边说,一边擦泪,泣不成声:“还有我的父母弟妹,都在这场屠杀中被杀了,我因为经商在外的关系才算躲过一劫,保住小命儿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多嘴张扬?”
“咣当”地一声,哥舒翰猛地把酒壶砸到了地上,吓了那人和哥舒碧一大跳。
“安禄山这王八蛋!”哥舒翰大怒。
酒壶摔碎了,把地面打湿一大片,哥舒碧连忙上前:“父亲——”
但哥舒翰举起手来阻止了哥舒碧要说的话,抬头看向那人:“此事非同小可,而安禄山如今又深得陛下欢心,要指控他,必须证据确凿。”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精光湛亮:“你可能作证?”
那人跪了下来:“但求将军为我父母兄妹还有族长报仇!”
“那好。”哥舒翰点点头,“我明日就进京面圣,你今天就留在我这儿哪里也别去,以免意外。”
那人先是点点头,但接着摇了摇头:“这……我的小儿子还独自在家,我……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这样也好,你把你小儿子也接来。”哥舒翰说完,回头对哥舒碧道:“你护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