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大成庙这一座潜龙塔高至九层那里四万多银子就建得成功的吗?可怜这一位圣僧也就煞费苦心。那悟真虽系高明纯正却一点经纪没有。下手济公先想了一个主意出了一个招帖集了无数的窑工。就借湖西营空地起了三座大窑自家烧那砖瓦。独有木石两项觉到很不容易只得再候机缘。但那些烧窑的工人却有一件奇处每工派做若干砖瓦都是议定了的。向例工人做事都不得说什么样便做到什么样不论什么工人这是通行的大病。不料工人到他这里做工这些病是一些不得的。那里是拣选均是纯正人品或者人人都有善心因庙中的功德个个都情愿尽力吗?不是这样说法。只因这些工人一天派做多少的他没有数目明分自己想偷的懒要想歇手那知才起了身就想没处跑没处去耍那手上闲得难过一般还是不知不觉那手到了泥里同模子上去了。必须要奔到那个数目自己才肯歇手。初时还不觉察到了一月之后悟真派了一个和尚前来查工可巧这一月议定派出烧成砖瓦若干的果然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再将逐日工帐一查譬如甲派多少砖坯乙派多少瓦坯的却也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大众奇怪不过。内中有两个手头快的心中偏有不服次日上工故意的抢手尽上半日把正分的数目做了故意又加工再做以为我偏要把数目弄参差了叫他有多有少没得一当。那知这个做了三日忽害了一天病;那个做了五日忽生了两天灾。到了月终大数一计还是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就此流水的造那砖瓦圣僧粗粗一算大约尽九月数目可以敷用。为最木石两项却还没处去办。
到了中秋佳节这日庙中因犒赏工人越分热闹不过。济公吃得酒醉醺醺的拖了一条草席睡在月台上面看个凉月。忽然心里动了一动忙把灵光一按不觉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一宿无话。到了次日济公忽把悟真叫来分付道:“你代我叫二十名瓦工限半个月在后园内开一口土井只要见水为止。四面须用砖头滚坚固了井上须要打十五丈高的木架架上设一钩竿要能上能下。不可迟缓。”分付已毕便寻着那片芭蕉叶子扭头刮颈的向外走了。悟真那敢怠慢连忙喊了工人淘那口井果然如期淘成。究竟有钱易做事连上面的木架通身做得齐齐备备。
悟真一日无事走到庙外去看湖景。忽见那庙门旁边贴了一张簇新的黄报上写道:“本庙择于十月初一日宝塔开工。”旁边又写道:“并无僧人在外募化。”悟真一看大为诧异。连忙跑回庙去向执事僧人查点并无一人晓得。内有一个行脚僧道:“这个报子并不仅仅乎山门口一张我今日由城里出来但见城中内外寺院衙门巷头弄尾都是贴的。”悟真道:“这又奇了。就便地方上人有心作耍也不派贴这许多。”书记上有一位和尚倒很有点见识说道:“诸位不必疑三惑四这一定是老和尚做的事。”当下议论了一阵以为这时距开工尚远也就罢了。不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篱边菊罢岭上梅开。这日已是九月二十九日这年又是个九月小。那大成庙本皇上敕建的庙宇听说这庙开工建塔不但地方上的绅董都要来拍个马屁就是皇宫里上至太后下至妃嫔都有一些布施。到了二十九这一天那外面这家送香仪二十两的那家送布施五十金的还有些乡户信佛的人家米儿、油儿的送进庙来滔滔不绝。这口只有金相府当为没这件事一些布施没有。但那悟真觉到一点预备没得砖瓦还在湖西匠人一个还不曾请着。况且这样大工不是张瓦匠、李作头喊几个来你锯木头他搬砖头、就能算事必须同工头还要立下包造的合同还有许多规矩。
到了二十九这日悟真真个急得要寻死。人家送了香仪等类到来又不能回他明日我家不开工。有些和尚想滑头主意便说道:“方丈这一件事不必担忧。好在开工不是满缘为最明日神前的陈设以及客堂各处的布置中晚的素斋来客的面酒是要预备的。至于开工的事只要三寸长一根木桩红纸封一把斧头点分香烛方丈去行一行礼匠人在地下筑两筑木桩定两定那就算了。”这一个滑头和尚说了一股烟的大众和尚都赞成他说的话很为有理。但这悟真却系老实不过要他做一点滑头事是不得能彀的这些闲话他觉到很不中听。为最他仗意的他的师父必不得把苦他吃。这日可怜悟真早中晚上了有十几回佛殿鼓声钟声不绝于耳头也不晓得磕掉多少只求师父大显神通保全大局。
可巧金相府的金荣这个畜生本是一个奸刁万状的奴才。前书同九姨的那一回串头这人的心术诸位就该认他了。也叫悟真还要担一次小惊险。这金荣刚刚同一个朋友来到西湖边一爿茶馆里吃茶却碰着秦相府的秦凤一个三爷手上挟了拜盒也便到那茶馆里吃茶。金荣看见一定是要招呼的了当下同桌坐下。金荣便伯伯长、叔叔短的问秦风到此何事秦凤便将送布施到大成庙的话说了一遍。却被一个拎茶壶泡茶的在旁边但见这泡茶的生来有个脾气不问什么人说话他总要插句嘴绰号人都喊他“岔嘴精”。是年闹宫之后徐国舅由杀场上赦回闷闷不乐一个人跑到外城茶楼上吃碗闲茶散一散闷。这时却然就是这个岔嘴精在那爿茶楼上跑堂他见徐国舅一人坐在那里会单客没人同他说话他遂站在旁边陪他谈谈。初时不过闲文到了后来他遂把徐家父子上杀场一段当住一条上好的笑话对着徐国舅说得有头有尾有声有色;最是说得穿春官袍一段他还装出那一种蹩脚形像把满堂的茶客引了哄堂大笑。徐国舅本出来消气的那知反受了一肚皮的气。随即会了茶帐心中越想越恨顺便就跑到临安理问厅里去。总之徐国舅虽然是一个罪臣他要办一个茶坊酒肆自然手到擒拿。当下同那理问厅也不好意思说出实在单叫他把某茶楼什么样的一个伙计立时驱逐出境。因此岔嘴精城内没得容身就到了西湖边一爿小茶馆里走堂。这日秦风、金荣两下谈心他的旧病不由的倒又起来了抓了一把茶壶撑在旁边道:“你们诸位来送香仪到庙可晓得反转把一个方丈愁煞了吗?”金荣道:“他愁什么?”忿嘴精道:“你晓得他八门四水关刷报子不料老方丈出外募化到今日木头头子也不曾有一段家来。明日香客跑得来看着开工那怎样开法呢?”秦凤听了也不一定介意。但金荣便存了心连忙会了茶帐到了相府对金御史说了底细。
金御史满肚子冤抑正愁没处报仇听见金荣这样说法不觉心生一计。随即喊过金禄说道:“你快些到内城户部巷把周宫爷请来。”这周官爷请教是一个什么人色呢?他同苏同、张禄都是一流其人奸诈百出遇事生波。苏、张被济公办罪他也恨如切骨。这日告假在家金御史是晓得的。这时金仁鼎听了金荣的话满心要想复仇就连忙将周宫爷请到走进一个小房里面二人交头接耳谈了许久一径送他出外金仁鼎又道:“如果真办他一个欺君将那正位换了别个和尚老宫爷准备两担白沙办年菜是了。”看官你晓得两担白沙办年菜这句话那里认真送两担白盐给他做菜吃吗?不是这样说法这都是他们赃官通贿赂的隐语。白沙就是银子两担就是两千。但金仁鼎请这个周太监前来这样说法也无非是报大成庙的仇。那知奸谋虽巧终无用佛法无边更显奇。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