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离开那是非之地,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澹台绮鸿走进魔族的大殿,朝宝座上的男子行了一礼。
男子冕冠在头,一排冕旒伴着用冕冠束起的墨蓝色高马尾垂到后脑,绣着幽罅火纹的蓝色朝服穿在他瘦削的身上。可不管是多繁冗的朝服,也难掩他的温文尔雅。
他是澹台文矱,是澹台绮鸿的长兄,是魔族的王首。
拿着毛笔作画的手一静,墨点落在画中文心兰上。
听到动静,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到澹台绮鸿时,唇角的笑意更深,道:“鸿儿,你终于回家了。这些年,辛苦了。”
澹台绮鸿的心里的涌出一股暖流,王兄一直待她严苛,难得这般平易近人,她积极道:“不辛苦!”
还未寒暄几句,澹台文矱递给她一本灵疏,在魔族,贵族会用灵疏上达对君主的谏言。澹台绮鸿翻开灵疏,几行魔力幻化的字跳到半空。
南宫氏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留一女孤苦无依,望王上速速决断。
魔族赫赫有名的五个氏族,首族澹台氏为君主家族。东宫、西宫、南宫,北宫皆为辅政家族,他们自澹台氏祖先幽罅称王之时便开始辅佐澹台氏,就连澹台氏君主的夫人美人也出自四大家族。
这一代的澹台氏王后便为东宫氏长女东宫雍容,澹台氏大将军为西宫氏长子西宫虺。千万年来四大家族毫不吝啬地为澹台氏奉献,即便不能作为澹台氏的文臣武将,也要像东宫氏那样献上子女联姻,以此为澹台氏传宗接代尽一份力。
澹台绮鸿面色灰白,喃喃道:“南宫伯伯一家……被杀了?!被谁杀的?!”南宫伯伯喝过她的满月酒,也是这四大家族的叔叔伯伯里最疼爱她的,怎么就被杀了?!
澹台文矱抬袖将那几行字收回灵疏里,无奈道:“是我们反抗不得的天界神族。”
澹台绮鸿情绪愈发强烈,道:“他在一千年前杀了我们的父王与母后,现在还对南宫伯伯一家下手!那,那位活下来的南宫小姐如何了?”
澹台文矱道:“孤王已派人给南宫小姐送了联姻之物,到时以物识人便可。”
澹台绮鸿暗暗擦了一把溢出的眼泪,道:“我本是与王兄报喜的,不曾想发生这种事。”
澹台文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为兄知道你要报什么喜,三弟回来了,你也回来了,当真是双喜临门。”
澹台绮鸿摇了摇头,道:“不只,是三喜临门。王兄可知道,三哥在神族带回来一个女子。”
澹台文矱似乎并不惊讶,甚至应付性地问了一句:“她是什么人?”
澹台绮鸿老老实实地回答:“神族紫馫宫神女,曲栩琢。”
澹台文矱点头,笑道:“天界神族啊。”
澹台绮鸿以为他在感慨三哥走了父王的老路,忙劝道:“曲栩琢是三哥的救命恩人,倘若无她,我们连三哥的面都见不到。我想,她应该不是神族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而且,这个曲栩琢,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是……”她揉揉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澹台文矱停下喝茶的动作,扔开茶杯,似故意又似无意。瓷片碎了一地,滚烫的茶汩汩流淌,热气如云雾般缓缓散开。
澹台绮鸿颤了一下。
澹台文矱扫了一眼碎的不成样子的茶瓷,从容说道:“鸿儿,有些东西,就像这杯子,补不回来,过去便过去了。一味地纠结,只惹自己心烦……”
澹台绮鸿应道:“是。”
若是以前,她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澹台文矱发现,时隔多年,她眼睛里的顽皮任性早已被成熟沉稳所取代,欣慰道:“长大了懂事了,看来你已经不是儿时顽劣的小丫头了!”
澹台绮鸿闭了闭眼,她想说不敢再是儿时顽劣的小丫头,但碍于面前这个魔族王上亦是王兄,她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说道:“处在那些趋之若鹜黑白不分的弟子之间,难免受点委屈,我不过是在这些委屈里学得严谨了些。”
澹台文矱拿起一旁侍女斟好的茶,热气掩面,朦朦胧胧,他道:“原来是这样,鸿儿你要明白,你的委屈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莫要因着一些委屈便心生报复,迁怒他人。”
澹台绮鸿一怔,连忙恭敬道:“明白,如果没什么事,绮鸿就先告退了。”
她从澹台文矱的眼中看到了许可,便缓缓退下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澹台文矱皱起了眉,他是看着她从牙牙学语的孩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对她自是最了解,她眼中暗藏的不甘自然也没逃过他这个兄长的眼睛。
没想到外出十几年,她竟愈发会藏心思了。
贮存魔力的灯亮敞了整个屋子,澹台绮鸿身着寝衣坐在床榻上,捧着一本书。
偌大的缈星宫,她虽为王姬,身旁却无人侍奉。一是没有宫娥愿意跟着一个没有出路且不受澹台文矱重视的“孽种”,二来是最主要的原因,澹台绮鸿喜无拘无束,且性子寡淡,极少言语,她可不想将她心里的那些心思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分享。
澹台绮鸿翻这些书翻了几百年,只因这是由魔族史官记录的史书,记载着三代澹台氏子孙的丰功伟绩以及王后如何协理后宫和睦与夫人美人们明争暗斗的手段。她这个第四代子孙要以史为鉴,才能更好地协助澹台文矱管理魔族。
渐渐地,澹台绮鸿感觉上下眼皮很难分开,这才发觉很晚了,便将书本塞到枕头下,很快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