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篇第五十七节自择</p>
房间里静悄悄的，琼恩沉吟不决，莎珞克在旁边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出声打扰，红sè寿衣笑盈盈地看着他，并不催促。</p>
两种补偿方案，第一种倒很容易理解，给点好处算是辛苦费，直接打发琼恩走人，免得再多纠缠此事，大家皆大欢喜，从此两不相干，各做各的事情。如果她只提供这一种方案，琼恩说不定都已经答应了，就当是来深渊旅游一趟，现在走人完事。但她偏偏又拿出这第二种方案来，就颇让人费解了。</p>
“推荐我去奥喀斯的军队里，难道是想害死我不成？那又何须这样费劲，直接摔杯为号，屏风后面冲出一队刀斧手……不，是一队炎魔，当场就把我砍了。”</p>
红sè寿衣既然给出这个选择，那必定有她的用意所在，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纯粹开玩笑。但她到底是想做什么呢？琼恩进入奥喀斯的军队，又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还是为了对付奥喀斯？</p>
这个念头一起，琼恩脑中顿时豁然开朗。从前面的分析来看，红sè寿衣此次所为，无论她的目的是帮助拜尔也好，帮助格拉兹特也好，反正是为了削弱打击奥喀斯，抓住这个关键中心去想那就肯定没错。</p>
隐隐约约的，他已经触mō到一些真相的边缘……然而这是为什么呢？</p>
红sè寿衣为何要这样不遗余力想方设法地打击奥喀斯？</p>
“莎珞克曾经说过，红sè寿衣来历神秘。实力莫测，意向不明，一直保持中立姿态，几千年来只管守着断域镇这一亩三分地，从不参与其他任何恶魔领主的纷争，所以能屹立不倒，虽然她和格拉兹特是盟友不假。但和奥喀斯也从未发生过任何冲突。如今这样对付奥喀斯，做得也未免太过火吧。难道打算就此撕破脸了，决定彻底倒向格拉兹特一边？那他们地关系，只怕已经不仅仅是盟友的地步了，应该更亲密才对。”</p>
陡然之间，一个念头从脑中闪电般划过。</p>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琼恩自己都是一惊，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怀中一mō，指尖所触之处一片冰凉。然后他的心也陡然冰凉下来，一层冷汗从背后悄悄渗出。琼恩强自镇定着，抬起头，红sè寿衣也正朝他看过来，眼神中满是盈盈笑意。“考虑得如何？”她轻轻问，声音低柔甜媚，“您准备选择哪一种方案呢？”</p>
琼恩深深呼吸，让心情平复下来。“莎珞克，”他对魅魔说，“你先回旅馆等我。”</p>
莎珞克有些不解，但依旧依命起身，告辞出去。琼恩等她离开，慢慢从怀中将萨瓦棋取了出来。放在桌上，“您或许认识这东西，女士，”琼恩说，“这是一副战棋。”</p>
“萨瓦棋，”红sè寿衣轻轻点头，“卓尔们的最爱，我当然认识，也玩过一段时间。”</p>
“那么我们来一局如何？”琼恩邀请，“您似乎也正闲暇。”</p>
红sè寿衣娇笑着。“我的棋艺很糟糕呢。”</p>
“我也很差劲。”琼恩说，下了一个指令。两副棋子自动归位，“前些天刚学的。”</p>
他从欧凯手中得到这副萨瓦棋，日夜琢磨，顺带也了解熟悉了点规则。后来多了一个吸血鬼中尉德古拉，他是卓尔贵族出身，也喜欢萨瓦棋，经常和琼恩玩上几局，指点一二。琼恩虽然于这上面不甚用心，多少倒也会点。倘若换了平时，就他那三流棋艺，自然不敢贸然挑战，平白让人笑话，如今却另有意图。</p>
红sè寿衣见状也不推辞，便选了红sè棋子先行，琼恩又取出一枚刻有蜘蛛图案地骰子来，这是玩萨瓦棋的必备之物。比起其他棋类游戏，萨瓦棋带很强地随机xìng，可以通过掷骰子来获得一定的优先权（蜘蛛图案朝向某位玩家，则他就可以移动对手的某粒棋子，打击它攻击范围内的同sè棋子）。这也使得萨瓦棋的胜负更加难以预料，即便是棋艺高明的一方，也往往会因为骰运糟糕而输给棋艺低劣者。琼恩的棋艺是三流，所幸红sè寿衣显然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双方你来我往，局面倒是旗鼓相当，精彩自然是谈不上，jī烈倒勉强可以算得几分。</p>
琼恩凝神感受着棋子中地魔力，距离红sè寿衣越近就越微弱，几乎察觉不到，距离越远则相对清晰，勉强可辨。他心中再无怀疑，放下棋子，“听说您和乌黯君主格拉兹特陛下是关系密切的盟友？”他询问。</p>
“算是吧。”红sè寿衣随口说。</p>
“我很想拜会格拉兹特陛下，不知道您是否方便引见？”</p>
红sè寿衣抬头看了他一眼，红宝石般晶莹明丽的双眼中笑意dàng漾，“您这可让我为难了，兰尼斯特先生，”她说，“我从不出断域镇半步，而格拉兹特也从不来断域镇，我自己都从没见过格拉兹特一面，您让我如何引见呢。”</p>
琼恩微微皱眉，难道我判断错误？“格拉兹特从不来断域镇？”他问。</p>
“当然，”魅魔说，“断域镇内，只有红sè寿衣，没有格拉兹特。”</p>
琼恩凝视着她，判断这句话的真假，随即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p>
“您想见格拉兹特？”红sè寿衣反问。</p>
“是。”</p>
“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代为转达，”红sè寿衣提议，“虽然我从没见过他，但还是有些消息联络渠道的。”</p>
“不必了，”琼恩说，“有些谈话，我比较喜欢面对本人。”</p>
红sè寿衣含笑沉吟片刻，修长的玉指轻轻拈起一枚棋子。当它重新落回棋盘地时候，四周地一切都在陡然之间完全变了。</p>
※※※</p>
在上一秒钟，琼恩正坐在断域镇红sè寿衣的宫邸中，现在他已经身处一座华美的礼堂里，地板、墙壁和天huā板都是用洁白无暇、闪烁着银sè光泽的石头砌成的，千百面银镜镶嵌其中，璀璨夺目。交相辉映，但每一面镜子中的景象都各自不同。</p>
琼恩静静看着坐在对面地人。现在不再是那个美艳惊人的魅魔，而是一位服饰华贵仿佛帝王地男xìng，皮肤黝黑，眼泛碧光，耳朵尖长，两颗微黄的獠牙凸出外，摆在桌面上的右手长着六根手指。他微微含笑着，点头致意。</p>
“欢迎来到阿兹格拉特，”他说，“这里是我的银宫。”</p>
阿兹格拉特是无尽深渊第四十五、四十六和四十七层的合称，乌黯君主格拉兹特的领地，银宫是他的居所。</p>
“又见面了，陛下。”琼恩说。</p>
“是啊，”格拉兹特说。“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地。”</p>
琼恩笑了起来，“您是说过这句话，但那时候恐怕不是对我说地吧。”</p>
“确实不是，但这也没什么区别。你，有些出乎我地意料。”</p>
“我自己都如此。”</p>
“当然，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很多的意外——这也正是乐趣所在。”格拉兹特微微点头，拈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抚摩着，“这是伊玛斯卡奇械师地作品？”</p>
“是的。”</p>
“借助了狄魔高根的力量，”格拉兹特轻而易举得出结论，“只有我和奥喀斯才能压制……所以你猜到了？”</p>
“嗯。”</p>
“但你为什么不认为是我隐身在暗处呢？”格拉兹特问，“那也同样说得通，毕竟我是红sè寿衣的盟友，人人都知道。”</p>
“是也说得通，”琼恩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红sè寿衣和格拉兹特。这两位恶魔似乎很像。”</p>
格拉兹特眉（毛）微挑，“很像？”</p>
“很像。”琼恩说，“都非常像魔鬼。”</p>
“就这个？”</p>
“就这个，足够了，”琼恩说，“对于恶魔来说，这无疑是特例中地特例——既然是特例，那自然越少才越正确。深渊不是魔索布莱城，恶魔不是卓尔，不必以盛产特例而著称。”</p>
格拉兹特略略沉吟，“很有趣的说法，”他最后评价，“但也有几分道理。”</p>
“所以我就想，与其假设您和红sè寿衣是两个人，而您一直跟随在她身边——那我为什么不索xìng假设您和她就是同一个人呢。反正您也素有喜欢变化成女xìng的名声。”</p>
格拉兹特低沉地笑了起来，“很聪明，兰尼斯特先生，你是第二个猜到这个秘密的凡人。”</p>
“第一位是谁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