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蝉和稻蛙似是发了情一般,拼命的嘶吼引偶。
吵得人心烦意乱。
张邺不知父母兄嫂今夜是否能安然入睡,但……
大概率是睡不着吧。
他亦是如此。
方才虽然答应嫂嫂明天进城去寻求帮助,但这只是单方面的想当然。
其中的苦楚,惟他自知。
前身虽然在镇上读了几年书,但因为家境一般,又是乡下来的,内心深处有着浓烈的自卑感,自然被镇上的同窗排斥在外。
加上前身不善于和人交流,又怎么可能结识到那些权势之家的子弟?
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也就那一两个同为乡下寒门之友。
认识的人帮不了。
能帮的人没交情。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找到人帮忙了,又该怎么过神婆那关?
如张父口中所说的,如果他们故意将香儿送走,那就是彻底和神婆撕破脸,挑衅神婆在桃源村的威信,神婆会善罢甘休吗?
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怎能容忍别人轻易践踏?
思前想后,问题的关键点还是在神婆身上。
若是神婆愿意放弃用香儿祭河神,那一切都迎刃而解。
可要让神婆放弃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根本不可能。
“狗日的神婆,你真该被拉出去千刀万剐。”
念及此,张邺对神婆的怨念已然攀升到极点,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去砍了那个丧心病狂的老妖婆。
你平日里扯着“河神使者”的大旗,干一些敛财、缺心眼的事儿也就算了。
可你为什么非得谋人性命,害人家破人亡?
乡村娃的命纵然卑贱,可那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是经过十月怀胎才诞生的生命。
你简单的一句“河神有旨”,他们就得被装进笼子,沉入河里祭献给河神。
那可是鲜活的生命呀!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倘若这世间真有鬼神,你就不怕这些年被你害死的孩子,变成厉鬼来找你索命吗?
越想,张邺越发不平。
胸中那口怒意,无法泄出。
以至于他真动了念头,想要提刀去宰了神婆。
意愿非常强烈。
若是神婆死,这神祭没人主持,香儿便不会被活祭,日后桃源村也不会再有孩子受害。
宰神婆的想法,越加上脑。
尤其是在桃源村这山高皇帝远的穷乡僻野,皇帝管不着,官府不想管,就像这些年被神婆害死的孩子一样,官府从不过问。
所以,神婆即便被宰了,最多也就本村热议一阵,很快便会平息。
毕竟以神婆在桃源村的所作所为,怕是没几个人不希望那老妖婆早日归西的。
“不过……不够稳妥。”
张邺晃着脑袋,暗道:“那老妖婆纵然年老体迈,形如枯骨,看似一缕西风都能吹飞,但她在桃源村耕耘了这么多年,岂能没有保命手段?”
“我现在这幅躯体,虚弱不堪,多走几步都吃不消,又怎么能提得动刀去宰那老妖婆呢?搞不好还会被反杀掉,白白送了人头。”
“一定有万全之策,只是……我还没想到!”
张邺在案桌前来回踱步,灯光下的影子凌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