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喜欢干净,而尸体是最不干净的东西。
所以,眼下影子眉头深皱,恐怕那道黑纱下会有一张顽皮的吐着舌头的鬼脸。
“你都拿他的头祭了坟头,还要他的尸体做甚?”
影子不解道,他有些许抱怨,听的出来,那双洁白的手仿佛正在侮辱。
狼烟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还是不紧不慢的向前去,每一步都是一尺三寸,非常标准,好像提前是用尺子量过的一般。
他冷冷道:
“挂在朔方下城里艳阳楼前,我要让那帮火纪宫的弟子心惊胆战!”
洛宁一惊,赫然问道:
“你是有多大的胆子,杀人都杀的那么嚣张?”
狼烟哈哈大笑,眼望着苍穹,露出发人深思的神韵,那道笔直的身子,行走之间就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刀锋。
影子紧走两步来到他的跟前,此刻,他们二人相距尚有丈余,只有两步,凡人是不会明白这个高超术士用的什么妖法。
狼烟停住身影,他望见了影子那双顽皮的大眼睛,却多了三分扭捏做作的姿态,又好像了闺房里的大小姐。
“你没有嘴巴吗?有什么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从来对于这个师兄,就没有过好脸色,而且大多数时候就同眼下如此,神情具厉。
却也不知道影子这些年是如何忍受的,说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也不见得。
狼烟是打他,但是打不过他,是骂他,却是影子活该。
空气间,沉默了良久。
“送去艳阳楼后,我要走了!”
狼烟一怔,神情仿佛不可置信的一愣,他痴了好一会,木头般道:
“去哪儿,干什么,时间,地点,任务?”
影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清虚宫的规矩,你晓得的,不该知道的,你知道了,就要割掉鼻子,嘴巴用锡水封上。”
狼烟眉头微蹙,他撇了撇自己的鼻子,幸好还在,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还能开口说话,于是冷笑道:
“那是你们术门里的规矩,我是仙门弟子知道无妨!”
影子更加无奈了,一双眼睛里竟是可怜巴巴变的悲哀,长吁一声乎道:
“那就更说不得了,你拍拍屁股走人了,轮到我就惨了,没有鼻子,嘴巴又不能说话,这幅德行讨饭都没有前途。”
狼烟沉吟了片刻,虽说是未曾给过他好脸色,此刻,也不禁将冰冻的脸柔和了下来,道:
“还回得来吗?”
“不知道,估计这回九死一生,像在阎王殿里走一遭似的!”
“那你回来了,记得在我后背拍上三声,我就知道!”
影子点了点头,多少有些伤感,毕竟,对着一个人看,看了十几二十年,看他挥刀,看他杀人,就像欣赏手里的玩具,如今玩具要丢了,对于这个大男孩来说,不得不算委屈。
“我知道,老规矩了……”
狼烟点头,笑了笑道:
“滚吧!”
那双弯弯月儿眯了眯,显示影子笑了,他很少真正的笑,尽管,他那双眸子里无时无刻不在笑,却大多都是诡笑,只有此刻除外。
“你一个人小心点,路很长打不过就跑,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着你,回来再干死他!”
狼烟眨了眨眼睛,表明了知道。
影子转过身躯,忽然朝天空里吹过一声响亮的口哨,那哨声如一支穿云箭,刺破苍穹黑幕。
忽的一点火芒直射而来,速度其快,比起流雪闭月的西风都要快。
火芒展翅青点,一双如锋利刀子一般的爪子,轻搭在影子的肩头。
那是一只赤鹰,浑身长红,如烈火燎原,一双尾巴七彩光华轻羽,华丽非常。
陆上老虎,海中龙,万里长空,鹰称雄。
这条鹰,没有看上去的简单,它有个别名叫龙云箭,清虚宫术门弟子的贴身性命,鹰在人在,鹰亡人亡。
千军万马中,龙云箭远比信鸽管用,鸽子很慢,飞的又低,一条利箭就能射下来,而鹰不同,他翱翔于九天之上,快如闪电。
就算遇见了熬隼,也不过是鹰嘴里的一顿食物。
影子走了,与他来的时候一般无二,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脚步声也没有。只剩下雪地里那条拖的老长的血痕,那是被斩落头颅的周不凝!
此刻,血也冷了,结成了霜……
洛宁望着那条冰冷的血,发呆道:
“这个人有趣,比你有趣,我还挺喜欢他的,只希望他不要死,回来后可以陪我说说话。”
狼烟轻笑了起来,他冷酷的时候很有男人的味道,是那种可以让少女倾心的冷峻脸庞,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更有一番滋味,很暖,很烂漫。
“放心吧,他就是黑暗角落里的驱虫,黏糊糊,湿滑滑的狡诈,能在七高八绝手底下走上三百回合全身而退的男人,只要他想跑,谁能杀得了他!”
洛宁怔住,她应该知道影子武功很厉害,却想不到是这般的厉害。
那七高八绝的名头,在天下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她还坏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那帮老东西,早已经成名有三十年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
洛宁淡淡的问,她的语气平淡的如一杯冷头的浓茶,可分明能细品出浓烈的苦味。
狼烟静静的回答,他的刀已经随着黑炎烈烈在发抖,好似饥渴难耐。
“一副剑门一副剑门的杀过去,直到找出那些畜生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