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是天津的母亲河,天津依海河而立,靠海河而兴。·自然,河多水多,最终堤坝也多。其中,颇为有名的是的王缇。
这里原为一片荒洼,从八里台往西有一条小河,河西段南岸有块高地俗称小堤子。最早的时候,是永乐年间有外来移民王某于小堤子上定居,拾柴为业,逝后,家人遵嘱葬其于堤上,故得名王堤,也有人喊这里作王连堤、王顶堤的。
这里地方偏僻,又是堤坝围成,是一处独立的小世界。外人来了,等闲也寻不到里头门道,一旦进去,定然是要绕晕的。
就是这么一处天然容易防备外人的地方,此刻却更加紧张起来。
缘由……
便是一个高尔俨的亲信老家人高游冲入了屋内,甚至引得守卫以为来了刺客,急吼吼地追了过去。
一个时辰前……
这处隐秘的宅院里高朋满座,歌舞升起,丝竹之声缓缓升起,完全迥异于村落外一片围城荒凉的景象。
高尔俨、梁清标、王卓如、盛义念以及天津三卫的将官们纷纷欢畅大笑,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这一派欢腾里,忽然间见侯青失魂落魄地带着一名老仆进了屋内。门外,一干卫士们尴尬地退了下去。
认识老仆的人不少,尤其以高尔俨见到这老仆以后,更是感觉诧异。
因为,这是他的贴身老家仆。
“高游,你神色慌张的做什么?”高尔俨心理微微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他很快就体会到了。
高游对一路的秀丽侍女,美味佳肴以及寒冬腊月在室内袒胸露乳的胡姬视若无睹,径直冲到了高尔俨的身边,语速极快地说了起来。
转瞬,高尔俨原本欢畅的笑容凝固了。
众人们察觉到了空气之中不安的情绪。梁清标凝眉看着这里。
王卓如与盛义念等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而这时,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上,戏班子正好在演着汤显祖的。
这里有几个是在江南当过官的,都对这南曲颇为有兴致。
正当戏班子将杜丽娘与刘梦海最后的结局咿咿呀呀地唱出来时。
高尔俨忽然怒吼一声:“够了!都给我下去!”
时间在这一刻也仿佛停滞住,无法流动。
戏曲班子们纷纷扭头过去盯着高尔俨,班主连忙跪倒身前,道:“敢问大人小的可是哪里做的差了,小人立马改正。·今个儿是大喜的日子,小人万般不敢扫了大人的兴致……只求给个机会……”
高尔俨忽然从怀里猛地丢出一个金元宝,兜头就朝着那班主丢去:“滚!”
班主先是面若死灰,待尔后看到那金元宝后,顿时无边喜色升起,连忙朝着身后一干众人打着手势。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撤离了会场。
歌儿停了,曲罢了,酒肉们不再送入,屋内一下子寂静万分。
一阵沉默后,梁清标缓缓道:“高老大人……京师出了什么意外吗?”
所有人都惊醒了起来,听闻到了其中的悚然而惊的不妙预感。
高尔俨扫视一眼全场,将无关人等都纷纷驱散了。
良久,这才见高尔俨面色沉郁地道:“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没死心……刚刚京中传来了消息。陛下又发布了内阁二号令……宣布明年增加一千名举子的名额,根据明年秋税的结果来分配这新增的举子名额。”
“这……这一招……”梁清标顿时一瞪眼。
就是王卓如亦是明白了这一招的厉害:“若如此一来,恐怕那些县乡的秀才们就难以煽动了……这恐怕也会让各地士绅削弱对取消优免的抗拒。”
“哼,却也不想想,光给好处,谁服气?”梁清标冷哼一声:“要知道,没了这优免田赋的身份,举人也就是一个做官考进士的资格罢了。这天底下,老童生不知几何,没个优免田赋的待遇,连苟活都艰难,还提什么鸿鹄大志?没了优免田赋的待遇,考上了举人又如何,一样是从前老童生的结果!”
梁清标迅速宽慰起了众人。
大家一听,也顿时纷纷松了一口气,感觉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光给枣子用利诱,大家还是比较有抵抗力的。毕竟,这其中一些关节说穿了,也就没什么好的。
王卓如想了想,也不由点头:“是这么给理。其实想想,也不意外了。为了取消那优免田赋之事,朝廷连秀才都逼到了各处县衙去实习。若是没有实习过的秀才举子,连下一级的科举考试都无法参加。如此种种作为,摆明了还是要推进取消官绅田赋优免。”
“光一个官署实习,可就不知道北直隶多少学子跳脚了。·要是推广到全国,那定然是更叫一个热闹!”梁清标嘿笑地说着,一脸嘲弄。
毕竟,天底下可没有那么多如宛平县这样京畿之地能够直接得到朝廷支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将高尔俨这个消息消化掉了。
虽然一开始听着有些惊悚,但大家很快就恢复过来。
众人说完以后,纷纷又将目光重新落到高尔俨的身上。
只不过,此刻的高尔俨却是苦笑连连,看着众人,仿佛一脸吃了十斤黄连的模样。
这下子,大家的笑容也都收起来了。
显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坏消息。
一念及此,梁清标却是恼了:“高老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让您老急的成了这副模样?到底又有什么消息,却是不能与我等畅快说的?”
角落里,侯青忽然间感觉到了一阵畅快的意味。
就在刚才,当他也听到了那个惊天的消息以后,他并没有如这些人一样心情沉郁难过。相反,他甚至有些畅快。有些感觉报复性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