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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哄闹的声音在这一刻不断响起,蒙古人的士气见此,也顿时出现了一阵受挫。
尤其是额璘臣,更是一阵心浮气躁。原本好不容易压抑的焦躁再也无法控制,让他忍不住问道:“色棱那个狗崽子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另一处,巴音岱也看着手底下的将士冲击着越来越坚韧的明军布阵,有些怀疑人生。
“说好的大炮呢?难道都被狗吃了?”
三千斤的重炮当然不会被狗吃掉。
而色棱,一样是有些发懵。
此刻的他在青冢的山巅之上,在最高峰用千里镜打量着战局。他如何不知道此刻是炮击的最佳时机?
但是……
他的命令已经下达一刻钟了。
火炮阵地上,却死寂一般,没有反应。
与此同时,传令兵看着空空荡荡,毫无一人的火炮阵地,一样是脑海里无数个问号想了起来。
“人都死光了吗?”传令兵是个纨绔子弟,他凶光大冒,决意要杀几个人立威。
“当然没死光,就是身子不舒服,哎呀,都拉肚子了。”白豆悠悠的说着,拿着一个豆包,一边吃着,一边坐在一门火炮上。
“什么?拉肚子?”急忙而来的色棱扯开传令兵,一双眼睛瞪着,仿佛要吃人一样:“信不信我将你们的肚子全部划拉开来,拉一拉你们这群卑贱汉人的肠子?”
“信,当然信啊。”白豆大刺刺的坐着,仰着头,看着色棱道:“就是不知道,大人您这把咱哥几个杀了,谁来给你开炮啊?啊?是不?”
色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种日了狗的心情在色棱的心底里升起,让他一个劲的在心头爆开粗口。无数个让他可以想起的脏话不断在脑海里闪过,但不敢怎么样,他却都说不出口。
小孩子才会让情绪支配自己的行动。
大人,只选择利弊。
对于色棱这种自命的大人物而言,几个小人物的性命微不足道,但他最关切的显然还是一个字:利弊。
毫无疑问,这群汉人工匠统统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色棱可以做到。
但是……
杀了以后呢?
色棱不是什么无脑之辈,恰恰相反,作为鄂尔多斯部的太子爷,未来的继承人、济农。色棱有心机,懂得利害。
他知道……要是杀光了这些汉人,那这些火炮还真的没法用了。
别看火炮的操作看起来十分轻巧,清理炮膛,点燃火绳便可以开炮。但最紧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外表上的操作,而是调整射击诸元,是怎样精确的将炮弹发射到敌人的身上,而不是打到自己人的头顶上。
杀光了这些人,火炮也就没用了。
这样的临阵倒戈最为考验人的本事。
无数个念头在色棱的脑海里升起,他拼命的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自己意气用事的时候,无数族人在下面等待着自己,济农期盼着火炮的支援。让他们开炮,过后怎么炮制都可以,但一定要让火炮开炮!
这个叫白豆的汉人既然没有跑,那显然说明还有转圜之机。
这样想着,色棱挤出了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叫什么来着?白豆是吧?我……我与你说。我大蒙古向来是重英豪的地方,谁有本事,便给谁富贵。比起那讲究阴私舞弊的南国公平,公正。你在我大蒙古做事,有本事,能给大蒙古的勇士开炮,那就给你官,给你银,给你美人。权贵都有!到时候杀到南国去,还能威风一世。既然那些不中用的都拉了肚子,那不正好是你表现的机会?”
白豆看着色棱如川剧变脸一般挤出来的笑容,白豆先是愣住了,感受着心底里酸爽的快感,他才意识到:这群蒙古鞑子竟然服软了。
一群平日里自命强者,欺辱他们这些汉人奴隶的蒙古鞑子,竟然服软了!
而且,还用高官厚禄来诱惑他白豆!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白豆喃喃的说着,不由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色棱被白豆的笑声弄得一阵莫名其妙,他死死盯着白豆,既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可又忌惮不已。
白豆看着色棱这模样,更是畅快不一,他本想当即给色棱一个好看,可当他越过色棱的视线,看到一人的表情时,忽然间改口道:“给我白豆高官厚禄,土地女人,这是当真?”
“我色棱乃是鄂尔多斯部的济农之子,手下雄兵数千,我鄂尔多斯部更是部民数十万,如何会狂骗你?我记得没错,那铁堡里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这一战后,我做主,全都送给你。只要你将这火炮使动,全都朝着明人脑袋上砸去!都给你!”色棱看着白豆面色变换,以为白豆心动了,连忙道。
白豆沉吟良久,一副好一阵天人交战的模样,良久,这才仿佛挣脱了什么束缚,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都答应你。你说话,得算数!”
“大丈夫一言,快马一鞭!”色棱忙不迭道。
见此,白豆这才招呼着那些工匠上场。
原本身为炮兵千户的袁三宇见色棱一跃而上,成了大人物,顿时一脸惊叹的表情:“成器了,出息了啊。可真给咱们汉人出一口恶气!”
“师傅,咱们也都别多废话了。赶紧动手吧!”白豆笑呵呵的说着,又朝着色棱不经意的招手道:“色棱,你不是想我们开炮吗?来呀,看看我白豆的本事,就这一炮打出去,就将那边……看到了吗?明人的指挥部,把那轰中,杀光!”
“好,好,那我看着!”色棱闻言,猛地心神一松,他忍着这白豆跋扈的表情,心道:姑且让你得意一时,过了今日,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这般想着,色棱心中其实也很期待。他既是好奇这火炮到底要怎么才能调整射击诸元,又是期待能够将明人的指挥部一炮轰中,决定胜负。
到时候,那就是泼天的大功了。
这样想着,色棱也就不管身后一干蒙古卫士们气愤的神色,径直走了过去。
全然没有看到,陆季领着一队人悄然跟上,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