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不在红尘。”
“你人已经在此。”
“老僧之心在极乐,身子这皮囊便是在地狱,又有何妨?”道心笑道,“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雪酒,日往烟梦;花覆茅檐,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黎行过,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一声佛唱,接著钟音轻呜,诵经之音似遥不可及的天边远处传来,若不留心,则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则字字清晰,无有遗留,分明是佛门一种奇功。
沈图微微闭目,口中不由得使出了破邪雷音,“如此计量还是收起来的好,贫道之道心,又岂是你们念几句佛号便能削弱的?”
念佛之声顿消。
沈图不受影响,继续向前走去,他首先看到的是自然写意的坐在路边青石之上,正举壶痛饮的禅宗四祖道信大师。骤眼看去,他似乎在百岁高龄过外,皆因他一对白眉长垂过耳,雪白的长须垂盖隆起的肚腹。但定睛细看,两目固是神光电射,脸肤却幼滑如婴儿,且白里透红,青春焕发,光秃的头,更反映明月的色光。虽肥胖却不臃肿,一派悠然自得,乐天安命的样子,予人和善可亲的感觉。
见沈图往他瞧来,道信大师举壶唱道:“碧山人来,清酒满杯,生气远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谁与裁?”这六句的意思是有人来访,以酒待客,充满勃勃的生机,丝毫不沾染死灰般的寂寞无情,最神妙处就是自然而然的境界,根本不需理会别人的裁定。
道信大师乃是四大圣僧之一,所做偈子字字珠玑,均为要化沈图弃道从佛。
沈图哈哈一笑:“无根树,花正幽,贪恋红尘谁肯修?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长在鱼龙险处游。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道信闻了此言,眼中顿时一缩!
“南无阿弥陀佛!”天台宗智慧大师从一边走出,灰色僧袍外披上深棕色的袈裟,身型高欣挺拔,额头高广平阔,须眉黑漆亮泽,脸形修长,双目闪耀智慧的光芒,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悯人的慈祥脸相,双手低喧佛号。
沈图停住脚步,从容自若的道:“尚有华严宗的束心三论宗的嘉祥,还要藏在哪里?赶紧出来吧!”
道信向他高竖拇指道:“沈图道长果然勇气可嘉,那两个老秃仍未抵岭南,只要你能过得我们这一关,沈道长可安心进入宋阀大睡一觉。”
智慧大师垂目观心道:“罪过!罪过!今趟因非只是一般的江湖争斗,请恕老衲要与道信联手把道长留在此处之罪。”
他口上虽“罪过”,可是情绪却无半分波动,可知这两位佛门的宗师级人物,动起手来必是全力以赴,为达到理想丝毫不讲人情。
道信大师哈哈笑道:“老僧也要先请沈道长原谅则个,为公平起见,只要沈道长能交出和氏璧,同时随老僧回寺出家为僧,我们两个老秃再不会干扰沈道长的行止。”
智慧大师眉日低垂,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沈图笑道:“谛观无主本无宗,只个因缘即会中。中间虽会常无会,放会无为任物通。”
两位佛门圣僧心中同时涌起讶异的感觉。要知自他们现身后,一直以经诵禅唱,配以精神的力量遥制沈图的心灵。岂知除了在开始的一刹那间沈图曾显现出受到影响的情况后,到沈图睁开双目,立即回复清明。到这刻含笑做偈子,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音均有种浑然天成,潇洒优美,教人不忍破坏的完美之感。
刹那间,道信和智慧均晓得自己已经落在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