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伊以为自己要被撞飞而亡了，然而，她动了动身子，发现四肢和神智都还齐全。</p>
和阮伊摔在一起的还有一张酷炫的滑板和一个戴着头盔和护腕的孩子，远处慌慌张张跑过來的家长厉声训斥，“让你别在商场里玩滑板，真不让人省心，快给阿姨道歉！”</p>
阮伊扶着自己磕上货架的脑袋，笨重地坐直身子，冲眼前那个大喊“阿姨对不起”的小屁孩宽恕地笑笑，有些滑稽地心想自己也升级为阿姨辈的人了。</p>
其实从小到大，她就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姑娘们总希望自己能永葆青春，她却希望自己再长大一点，再变老一点。</p>
这样就能离他近一些。</p>
她揉着脑袋站起，把地上散落的购物袋捡回來，向前走了几步，眼前像是有黑色的网正在罩下來，晕得不行，但她还是硬撑着去收银处结了账，多给了十块钱也沒注意，然后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场大门。</p>
烈日打在她身上，她明智地选择了量力而行，坐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打了个电话给萧宇，说自己不太舒服，让他即刻过來接她。</p>
她想，这是每个合格的女友都该适当表现出的黏人和娇弱。</p>
“好，我马上就來，你等着我。”说出这句话的萧宇正站在一家光华四射的首饰店里，玻璃柜台内的钻戒散发着叫人睁不开眼的炫光，一时如碎冰般寒凉，一时如热泪般燃烧。</p>
萧宇赶到商场门口的时候，昏昏欲睡的阮伊马上就精神了，她任由萧宇把她从台阶上拽起來，然后将手里的购物袋全都塞给他，就像从前上学的时候，她总是让阮慎谦给她拿书包。</p>
她像个不识愁滋味的小学生那样蹦跳着走下台阶，却突然脑子一空，意识流失，一下栽倒进萧宇怀中。</p>
“阮伊？阮伊！”萧宇晃着她，声音无比焦灼。而她在即将昏迷时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胸膛，吐出两个字，带着一丝哭腔。</p>
她说，“舅舅……”</p>
醒來时，阮伊已置身医院的病床上，一只手被人轻柔地握住，她用空闲的手摸摸自己的脑袋，沒有缠纱布，又抬眼看了看床边的摆设，也沒有发现输液架，她就像躺在自家床上休息一样，但身边陪着的人却不是萧宇。</p>
“你醒了？”阮慎谦轻声道。</p>
阮伊顿时像被烫到一般抽出自己的手，“你怎么在这里？”</p>
其实这是多此一问，阮慎谦过去是医生，在医院里的眼目哪里会少，谁不能给他通风报信？</p>
“医生说你睡眠不足，还低血糖了，脑后又青了一块，幸亏沒什么大碍……”阮慎谦收回自己握空的手，薄责道，“你到底怎么搞的，怎么总是照顾不好自己？”</p>
阮伊无意回答，只半撑起身子，“萧宇呢？”</p>
阮慎谦脸色骤暗，这正是她要的效果。就在此时，萧宇手里拿着两盒药进了病房，见她醒了，加快步子正要过來，她就一掀薄被跳下病床，仿佛刚才的昏厥是沒发生过的事。</p>
她神采奕奕地跑到他面前，“我们回去吧，我已经全好了……哎呀，我买的那些东西你都拿了吗？什么？你怎么能把它们都扔在商场门口？”</p>
阮慎谦将自己变为一片置身事外的影子，缄默地看着阮伊在那个男人胳膊上拧了一把，她怒中带笑，举止充满了小儿女情态。</p>
阮慎谦的一生总是在遥望别人的快乐和悲伤，用自己的手去促成他们生命的样貌，但他从未营救过自己，他所栽培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p>
那天他冷静地开车送阮伊和萧宇回到他们的蜗居，车上阮伊的话多得如同洪水，喋喋不休地讲述了自己在商场里是如何被熊孩子撞了个四脚朝天，仿佛那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奇事，不过她说话的对象始终不是阮慎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