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是传统的治国理念,就是追求藏富于民的境界。
但这个“民”,是值得一论的。
是不是指普通百姓?
只能说是包括在内,但并非是主要群体。
普通百姓就那么点钱,跟“富”扯不上关系,还需要藏么,露出来也没人抢。
主要还是指乡绅、地主。
他们保守派,有一个理念,这钱放在这些士绅、地主手里,他们与国家就成为一个共同体,相互依存,那么他们将成为国家最中坚的力量,有社会责任感,可以值得信赖,可以令国家更加稳定。
比如说,地方上出现灾情,他们就是在第一线,是能够及时的帮助受灾百姓度过难关。
如果说先反馈到中央,再由中央下达赈灾计划,这来来回回,会耽搁许多事。
如今的讯息是非常闭塞的。
事实上他们也不是异想天开,信口胡说,确实有很多这种事例,这地方遭遇灾情,官府就会要求乡绅、士绅捐助钱财赈灾,多多少少也都会捐一些,有些是被强制的,也有些是主动的。
这在宋朝也确实是很常见的事。
但比起他们的特权和非法所得,这个比例,就真的是非常大,而且还在进一步扩大。
盘子就这么大,你多我就少。
导致国家财政就变得非常窘迫,这又导致国家无力干别的事,只能静静地坐着。
这就是停滞不前。
保守派安于停滞不前。
可是王安石可不安于现状,他是非常反对藏富于民这个理念,钱放在你们口袋里面,那到底是你们的私人财物,给不给看人,多与少看心情。
治国可不能这样。
王安石的理念,就是要国家控制一切,财富都集中在中央,再由中央统一分配,上下拧成一股绳,这样就能干大事。
他自己也都承认,就是为国敛财,不过他针对的就是这些大富商、大地主。
而张斐的这个计划,就是动这些地主、乡绅的蛋糕,而国库也将因此受益,王安石当然愿意。
司马光呢?
这与他的理念是矛盾的呀!
故此张斐跟他强调的是“合法性”。
你支持司法改革,可结果是捍卫不合法的行为,那你改革的意义是什么?
这一句话就堵得司马光无言以对。
他跟王安石天天争,争得是增税与否,王安石肯定是要增富人税,只不过他是迂回战略,变着法去增,不是言明就是要增富人税。
这跟保守派的藏富于民,是有着结构性的矛盾。
但张斐不是。
张斐是要追缴合法税收。
司马光总不能说偷税漏税也是藏富于民吧?
关键他自己也不是这么认为的,他是要求不增税,甚至于减税,但跟这跟偷税漏税是两回事。
而且他司法改革,肯定也要面对偷税漏税,从这一点来说,王安石、张斐愿意来当这坏人,同时还能够争取司法独立,他确实是可以坐享其成。
可也确实会令不少人忌惮他的司法改革。
就如吕惠卿一样,此事的利与弊,还真不好判断。
故此,司马光没有给出任何答复,但他也没有再继续阻止张斐。
此事不好判断,还得先观望观望。
但是这对于张斐而言就足够了。
他给司马光交代,并不是说害怕司马光阻止,这只是一个次要原因,他只是希望继续赢得司马光的信任,这事要不交代清楚,司马光肯定会怀疑他的。
而司马光司法改革,可就是张斐在后面一手推动的。
送走司马光后,张斐回到后堂,望着颓废的范理,走了过去,笑道:“员外无须沮丧,咱们至少还活着,这证明咱们还是很有实力的。”
范理叹道:“这我哪能不清楚,但是...但是我始终觉得,三郎你应该见好就收,老是在悬崖边走,迟早会出事的。”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这吃一堑长一智,我一定会吸取这回的教训。”
“真的?”
范理有点不信。
张斐苦笑道:“难道员外认为我是个傻子么,都已经在这个坑摔了一跤,还要再去踩一脚。”
范理稍稍点头,张三看着不傻,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去踩,我只是把给它给填平了,让人人都无须害怕。张斐又问道:“对了!马员外他们没有来问问情况吗?”
范理直接就乐了,“他们可也是饱受你的折磨,不过最近他们也都学乖了,不敢得罪我们,但也不敢与我们走得太近,但该合作的,还是合作。”
马天豪、陈懋迁他们真是麻了。
这起伏巨大,弄得他们都快要神经分裂,索性也就当成一桩普通买卖合作,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
张斐点头笑道:“这样最好,本来也就是买卖,我也不想他们受此影响。”
正聊着,许止倩突然急匆匆入得店来。
“什么事?”
张斐问道。
许止倩来到张斐身前,低声道:“你快与我回去,我师兄来了。”
“师兄?哦...。”
张斐与范理说了一声,便与许止倩离开了。
由于高文茵他们的入住,赵顼自然不方便再去张家,只能选择悄悄去许府。
来到许府,只见赵顼独自一人坐在后院喝着酒,显得尤为孤单。
“小民......!”
“坐吧!”
赵顼无精打采地随手往对面一指。
“是。”
张斐坐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