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正文卷第五百二十六章文武与法张斐这一番看似非常合理的解释,落在那些贵宾们的眼里,却是使得一些人惶恐不安。</p>
发生了甚么事?</p>
这个午餐中间,一定是有故事发生的。</p>
因为上午的审问,多半人都认为张斐确实有偏袒种谔,但是下午一开始,这几个问题,便令案情急转直下。</p>
尤其是还坐实了种谔矫诏一事。</p>
再加上张斐对种谔的态度转变,这难免会令人浮想联翩。</p>
种谔自然是非常愤怒,但他也只能忍着,这时候他若跟张斐发飙,绝逼就是死路一条,只要张斐判他有罪,那些文官绝对会全力支持张斐的,然后将他往死里整。</p>
张斐倒是没有在乎他们的感受,而是继续向李水问道:“李主簿,你无须在乎种副使所言,你只管回答本庭长的问题,将你的所见所闻说出来。”</p>
“是。”</p>
李水刚上庭时,还是非常忐忑的,如今见这庭长挺好的,对他还充满着感激和尊重,而他本就是向着陆诜,自然就更加不害怕。</p>
张斐又问道:“就方才那个问题,你还有何补充的吗?”</p>
李水本是说完了,竟种谔这么一打岔,他还真补充道:“当时据我所知,种副使在绥州部署,都是准备迎战,而没有任何撤退的迹象,可见他本就不打算撤军。”</p>
张斐点点头,又偏头看向种谔,“种副使,在你占据绥州后,可有接到陆知府的诏令。”</p>
种谔心里还有点怨气,只是稍稍点头。</p>
张斐道:“那你当时可有听从?”</p>
种谔摇摇头,心想,我不能与之斗气,这可是我吃亏。又赶紧补充道:“但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p>
“什么原因?”张斐问道。</p>
种谔道:“正如李主簿所言,陆知府的第一道传令,并未涉及到嵬名山所部,故此我回信询问清楚。至于第二道传令,我是有考虑到折将军等其它军队的部署,绝非是李主簿所言那么简单,就只是将兵马撤回青涧城。”</p>
张斐哦了一声:“此话怎讲?”</p>
种谔道:“在最初的诱降,周边各军统帅都知道此事,因为我们也有想到,一旦收复绥州,西夏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折继世将军他们都是提前部署好的。</p>
如果我在没有与他们商量的情况下,就选择突然撤兵,这会使得他们非常被动,我必须也得与他们先沟通。</p>
其次,当时来的是敌军,也都是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我是有备而战,胜算非常大,即便不撤,也不会有任何危险。”</p>
张斐点点头,又向李水道:“李主簿,我暂时没有别的问题,你可先下去休息,若有需要,我会找请你上来。”</p>
“是。”</p>
李水站起身来,拱手行得一礼,然后退了下去。</p>
张斐突然看向一旁,“郭相公,又得劳烦你上庭,帮助本庭长,弄清楚一个问题。”</p>
郭逵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张斐又让他出庭,但他还是上得庭来。</p>
张斐解释道:“方才李主簿的供词,郭相公可有在听。”</p>
郭逵点点头。</p>
张斐道:“那郭相公也应该听到,种副使还涉及到矫诏的问题,郭相公带兵多年,经验丰富,可否告诉我,在种副使那种情况下,应该要怎么处理,才是最为妥当的。”</p>
郭逵先是郁闷地瞧了张斐,你这个问题问得忒也难为人了吧。</p>
他思忖好一会儿,才道:“在一般情况下,还是要应该严格遵守命令,不应擅自出兵,更不应该矫诏出兵。”</p>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犹豫片刻后,又道:“但若在特殊情况下,这种事也是有发生过的,不仅仅局限于武将,一些文官也有过类似的行为,就是在军情紧急之下,又无法联系到上司,亦或者未有等到上司的命令,自己又没有做主权,面对危机来临,只能编造命令,先统帅兵马作战。”</p>
张斐点点头,道:“那么面对这种情况,朝廷一般是如何处置的?”</p>
郭逵道:“不一定,还得看具体情况。”</p>
张斐又问道:“那么以郭相公的经验,认为当时是否处于军情紧急的状况。”</p>
郭逵刚上来就开始冒汗,哪有你这么问问题的,就不会含蓄一点么,比我这武将还要直接一点,这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对。犹犹豫豫半响,才道:“我私以为算是比较突然,但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还是应该与陆知府商量。”</p>
这老司机就不一样,尽量两边不得罪。</p>
张斐又继续问道:“如果陆知府不答应,郭相公又会如何处理。”</p>
郭逵直接道:“我当时不在延州,无法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况,不敢妄言。”</p>
“没事!”</p>
张斐又道:“再次感谢郭相公相助。”</p>
郭逵讪讪点了下头,又略带抱歉地瞧了眼种谔。</p>
种谔还是表示感激地点点头。</p>
苏辙突然眉头一皱,低声道:“说来也真是奇怪,即便种副使知道陆知府会拒绝,他也可以传信,先告知一声,这么一来,即便他不等陆知府的回信,就立刻出兵,也不会惹陆知府这般气愤。”</p>
王申小声道:“其实这事一直有一个传言。”</p>
苏辙问道:“什么传言?”</p>
王申道:“就是当时种谔其实有官家的密诏在手,才果断出兵的。”</p>
苏辙惊诧道:“真的?”</p>
王申道:“我之前在韩相公手下担任司理时,就曾听到过这个传言。”</p>
陈琪皱眉道:“但是根据我们的调查,种副使可从未承认有这密诏,当时卷宗上面,也未有提到此事,官家也从未提过此事,再加上,当时官家刚刚即位,怎么可能会下密诏给种副使。”</p>
王申道:“所以这才是传言,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p>
苏辙却是微微皱眉。</p>
忽听得张斐道:“传陈小武。”</p>
陈小武?</p>
是谁?</p>
在场的人又是一脸懵逼。</p>
陈琪苦笑道:“这张三不管是当庭长,还是当珥笔,传得的证人,总是会让人感到迷惑。”</p>
但见一个二十来岁,身着短褐的汉子走上前来,这一站住,双腿就在止不住的在发抖,彷徨无措,也不知道干嘛。</p>
陆诜瞧这人打扮,不禁偷偷瞄向对面的种谔,发现种谔也在打量着这人,似乎也不认识,心里也是万分好奇。</p>
张斐笑道:“陈小武,请坐。”</p>
“哦哦哦!”</p>
陈小武点着头,搀扶着椅背,缓缓坐下。</p>
张斐又问道:“你是不是有些渴?”</p>
陈小武愣了下,也不知该如何回答。</p>
张斐吩咐道:“拿杯茶给他。”</p>
这茶送来,陈小武双手捧着,喝了一口,心里稍稍淡定一些。</p>
张斐等了片刻,才微笑地问道:“陈小武,你是干什么的?”</p>
陈小武抬起头来,道:“我是当兵的。”</p>
张斐道:“在哪里当兵?”</p>
陈小武道:“目前是在永兴军。”</p>
“你当兵多少年了?”</p>
“八年。”</p>
“八年?你看着跟我一般大,岂不是很早就当兵了。”</p>
“嘿嘿。”</p>
陈小武挠着头,憨厚一笑,“算是挺早的,不过我应该比官人大一些。”</p>
张斐道:“是吗?你今年多大?”</p>
“我二十七。”</p>
“那确实大两三岁,那我还得叫你一声陈大哥。”</p>
“哎呦!不敢!不敢!”</p>
陈小武不好意思地挥舞着双手。</p>
旁边的人看得眼睛都掉出来了,你们这是在审案,还是在称兄道弟?</p>
你这庭长当得未免忒也随和了吧。</p>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对咱们就不随和。</p>
种谔也有很大的意见,刚才训我训的很有官威,对他又怎么好。</p>
难道在皇庭之上,证人才是地位最高的吗?</p>
张斐又问道:“在治平四年时,你在哪里当兵?”</p>
“我在青涧城。”陈小武立刻道。</p>
方才那般闲聊,使得他觉得这个庭长跟其他所有官员都不一样,倒也不害怕了。</p>
种谔神情一惊,我的兵?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p>
张斐问道:“你是担任什么职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