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首犯不会受到刑罚，如果我们只是少缴几十贯的税，是不是最多也就是只罚一百几十贯。”</p>
“我知道员外的意思，不错，根据皇庭的法令，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首犯，就只是罚钱，但我还是不建议各位这么做，因为一旦被查到，倘若还不是首犯，后果就非常严重。”</p>
一干大地主用眼神交流着，只要官府财政不好，公检法能不能坚持到第二年，也是一个未知数啊！</p>
徐庆年突然道：“对了！官府与马家解库铺合作的事，你可知晓？”</p>
李敏点点头道：“听说了。”</p>
徐庆年道：“这官府与马家解库铺合作，什么买卖都交给马家去做，这城里其它的解库铺怎么办，谁是那马家解库铺的对手。”</p>
李敏灵机一动，又沉吟少许，然后道：“如果诸位有这方面的需求，我倒是可以以此起诉他们。”</p>
其余人一听，立刻表示起诉。</p>
徐庆年这么说，是因为他家也是开解库铺的，担心自家买卖受到打击，其余人虽然不是开解库铺的，但只要能够给官府找麻烦的，他们都愿意去尝试。</p>
正当这时，外面突然想起锣鼓声。</p>
“这是什么声音？”</p>
众人神色一慌。</p>
李敏忙解释道：“这是法学院下课的声音。”</p>
心里暗笑，这些人嘴上嚣张，但心里还是非常惧怕皇庭的。</p>
法学院。</p>
“你们是最幸运的学生，可以一边做事，一边学习，所学的内容，很快就能够融会贯通，所以我们希望你们不管是在法援署，还是在皇庭、警署帮忙，都要竭尽全力，这将是你们人生中最为宝贵的一笔财富。”</p>
张斐一边收拾着文案，一边向学生们说道。</p>
“老师的教诲，学生定当铭记于心。”</p>
“下课。”</p>
张斐拿着文案就往外面走去。</p>
“老师慢走。”</p>
学生们齐齐起身，躬身作揖。</p>
“嗯。”</p>
张斐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站在门前，看着外面乌泱泱的一片，“各位请让让。”</p>
没有办法，张庭长如今可是全民偶像，不管是开庭，还是上课，总会有一群忠实的粉丝，静静站在外面旁听。</p>
“张庭长，你什么时候庭审？”</p>
“是呀！我们都许久没有看张庭长庭审了。”</p>
“怎么？蔡二他们审得不好么？”</p>
“他们审得也好，但我们还是希望看到张庭长审案。”</p>
“若有大案子我会亲自审的。”</p>
张斐笑着点点头。</p>
这期间他一直在法学院上课，一方面这些学生都是有律学底子的，去年也学了法制之法的基础知识，也该是张斐教他们一些法制之法的思想和一些更加先进的审理方式。</p>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四小金刚最近没有时间给他们上课，毕竟他们马上就得去外面独当一面，也得让他们尽快吸收经验。</p>
他们现在每天都必须审理十多二十个案子，因为现在很多百姓，屁大的纠纷都跑来皇庭诉讼，如今大家都认同皇庭是最为公平的，而且即便是无理取闹，也不会受到惩罚，最多就是不予受理，关键，还不要钱。</p>
司法无疑是河中府最为廉价的商品。</p>
张斐也没有制止这情况，让他们一人带几个学生，能审的都审，无论案件大小。</p>
目前公检法是急缺人才，但是又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师父带徒弟这种方式是最快的。</p>
出得法学院后，张斐并没有急于回到皇庭，而是去到大狗的酒楼。</p>
大狗立刻亲自迎上，带着张斐来到一间包房。</p>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p>
坐下之后，张斐便低声问道。</p>
大狗道：“现在外面许多大地主都普遍认为，税务司才是最大的敌人，都在想办法避税，在很多买卖上面，他们尽量不选择立契，直接钱货交易，但目前这种做法，已经愈发困难，许多货商还是要求立契，写明利润和债务的分配。</p>
我们的人估计他们都会选择隐瞒一些税收，看税务司能不能查到，反正首犯并不会受到刑罚，只算清楚最终会赔偿多少就行。”</p>
张斐笑道：“他们的预判没有什么问题，官府就应该收税来维持财政，新政只是为了调节支出和收入，同时产生更多的税收而已。你们有没有把握？”</p>
大狗突然咧嘴一笑，“张庭长大可放心，他们是逃不掉的，他们都是家大业大，藏不住的，这一年光景，我们的人足够将他们查个底朝天。”</p>
税务司的人都是靠奖金发财，谁会关注百姓要缴多少税，真的就只是随便抽查，给予一些震慑，主要的目光全部集中在这些大财主身上。</p>
“你们有信心就好。”</p>
张斐点头，又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吩咐你。你知不知道朝廷已经决定在东京东路推行免役法和青苗法。”</p>
大狗点点头道：“我也是刚刚听说，之前还没有定下来。”</p>
张斐道：“我在那边有多少人？”</p>
大狗立刻道：“我们在那边可真是人才济济，但一直都没有用武之地，真是天天盼着我们税务司过去。”</p>
“不急！”</p>
张斐道：“让他们暗中收集消息，到时税务司去了，他们的这些消息都可以换奖金。此外，今年青黄不接马上就要到了，估计青苗法肯定会赶在这时期在东京东路展开，我需要第一时间收到的那边的消息，尤其是关于免役法和青苗法在当地的执行情况。”</p>
大狗立刻道：“知道了！我等会就传信过去。”</p>
现在张斐已经不能将目光再局限于河中府，要将目光投向全国，因为二法真正竞争拉开序幕，他必须得关注朝中局势，他已经不是昔日的珥笔，找个人罩着就行，也没哪个权贵会拿身家性命给他拼，可如今他是一个大庭长，且得罪了太多太多人，在这场斗争中，他也是输不起的。</p>
而那边官府也与马家解库铺经过数日的商议，终于决定了双方的查账方案，达成合作契约，官府方面将会先投入两万贯到解库铺，并且还承诺，将来还会陆续投入一万贯。</p>
可是这契约刚刚签订，苏辙便上门了。</p>
“哟！今儿是什么风，将苏大检察长给吹来了。”</p>
见到苏辙，元绛自然不会给什么要脸色，可见他的演技是时刻在线的。</p>
苏辙躬身意义道：“真是抱歉！辙又来给元学士添麻烦了。”</p>
在坐的官员不由得心中一凛。</p>
元绛眉头一皱，“又是什么事？”</p>
苏辙道：“有人状告你们提举常平司与马家解库铺私相授受。”</p>
“.？”</p>
一旁的何春林道：“私相授受？我们提举常平司不过是与马家解库铺合作，这事大家都知道，何来的私相授受，你们检察院是不是闲得慌，民间那么多事，你们不去看着，就专门盯着我们转运司。”</p>
元绛先是抬手，示意何春林先勿激动，旋即又向苏辙道：“他们有什么证据告我们私相授受？”</p>
苏辙道：“他们的起诉理由是，提举常平司突然选择与马家合作，并没有询问过其它的解库铺，而在此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些事，并且提举常平司还投入了两万贯，他们觉得这不公平，这里面肯定也存在猫腻。”</p>
何春林道：“我们官府与谁合作，是我们自个的事，谁也管不着。”</p>
苏辙道：“官府与谁合作，这我们检察院是管不着，但是我们检察院有权调查，为什么提举常平司会选中马家解库铺，诸位应该也都知道，这种金钱交易，最容易滋生贪腐，有人表示怀疑，我们检察院就不能坐视不理。”</p>
何春林看向元绛。</p>
元绛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查吧！查吧！老夫现在也累了，懒得与你们争。”</p>
原本他们以为，检察院就是问问，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是，如今的检察院已经是完全形态，检察院的检察流程，可全都是张斐当初定下的。</p>
十余个检察员，七八个账房，将涉及此事的官员，一一询问了一遍，同时将有关账目，以及官府与马家解库铺的契约，也一一审查一遍。</p>
甚至还将樊正叫来，一块审问。</p>
搞得那些官员是心惊胆颤。</p>
好在关于与马家解库铺合作，他们是有着充分的理由，也没有人从中浑水摸鱼。</p>
首先，马家解库铺后面是马家当铺与慈善基金会，他们是有足够的财力担保，绝不会因为区区两万贯，就是捞钱跑路。</p>
这话说回来，面对两万贯，不动心的，那也真是凤毛麟角啊！</p>
其次，朝廷与慈善基金会本就有运输方面的合作，那么加强与他们的合作，并且将飞钱业务交给他们，也都在情理之中。</p>
因为你飞钱没有运输保障，也是玩不转的。</p>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元绛也表示，官府不反对与其它商人合作，只要能够达到与官府合作的要求，包括运输队，任何商人都可以与官府合作，主要是要有抵押物。</p>
经过整整七日的调查，才全部审查完，最终检察院表示没有问题。</p>
但是这对于官府而言，这可不是虚惊一场，而是敲山震虎，对检察院讨厌的程度，直接超过皇庭。</p>
你这检察院什么都能调查啊！</p>
确实如苏辙所言，这种交易非常容易滋生腐败，也是官员们捞钱的好项目，如今检察院这么盯着，往后谁还敢捞。</p>
面对检察院调查方法，现在腐败手段，是完全不够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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