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说了,才刚还像个小广播似的,这会没电了?”
李祥君问她们道:“你们去林影那儿了?”
赵梅婷点头,说:“老去。”
她还想说林影总想着李祥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哥,我俩和赵守业说了,明天坐他车上城里。他说他卖完沙子后就上中心市场,让我俩在那等着,不见不散。”一直沉默的小旋拉了一下赵梅婷,又道,“跟我上供销社去买一把梳子呀,早晨我梳头时弄折了几个齿。”
赵梅婷噘噘嘴:“净事,赶上事妈了。”
嘻笑的赵梅婷和小旋走了,李祥君一个人躺在炕上想心事。林影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想起了结婚的头一天,他披红在车上和林影四目相视的一刹那。林影要出嫁了,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少一岁的男人。女大一,不是妻,这句俗话忽然闯进他的脑海里。陈思静也比自己大一岁,但她永远会是自己的妻子。他苦笑了一下,想把林影的影子从眼前驱走,可林影的影子却盘桓着经久不去。八月二号,林影订婚,然后是结婚。他也想起那个什么公交办主任的儿子,陈思静说林影和那个人在一起处过,他后悔没有问赵梅婷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祥君想事情想得头昏脑胀,就站起来,向外走去。
在阴凉处,有七八个人在说笑。这时是上午的十多点多,还不是最热的时候。
李祥君站了一会,傻呵呵地跟着笑了几下,其实他没有听明白他们为什么笑,只是看他们笑他也笑。几分钟后,他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就回转身,向南走,再向西。他一路慢慢地走,不停地想,任由着思绪围着林影打转转,不觉又到了林影家的小卖店前。他惊诧于自己怎么会到这里,等到他看到林影站在门前看自己时,他木愣愣地一动不动。李祥君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过林影的脸,但他却没有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没有觉出她有什么艾怨不满的神态。
林影强作镇镇的脸上浮出一点笑容:“李、祥君,上哪去?”
李祥君在愣怔中醒过来,面对着林影,面对着这个曾向她表示过爱意的女孩儿,竟不知所措。
“不干啥,瞎走。”他说。
他的目光离开了林影的脸,看着不远处扑翅的蝴蝶。
两个人在那里站着有两三分钟,却没有再多的言语。林影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要李祥君到屋里坐一会儿,李祥君摇头。他望了望林影,正巧林影也望他。李祥君好像看到她的眼睛里有泪花,晶莹的如晨露一样。他没有再作什么表示,扬了扬胳膊,说上大伯家里。但他却反方向向北而去,大伯家在南边。他从林影的身边走过,竟觉得自己的步履那样沉重,也看到林影的目光须臾不离自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
林影是不是还站在那儿望自己?抑或是进屋了?她心里是不是觉得苦?李祥君揣测着。林影的目光总闪在他的眼里,还有林影的衬衫上的细花也不断地摇落在他眼前。
李祥君没有上大伯家,他一直向前,没有目的。走出村子,回头看看沉浸在夏日情怀里的村庄,他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道路并不宽阔,道的两边长满了草。这里是少有车马行走的田野里的荒道。两旁的玉米密不透风,在阳光下滞闷的空气中,玉米叶子一动不动。浓得发黑的叶子,壮实的杆,鼓胀的穗,这些全在李祥君的眼里,却视而不见。一只绿色的小蚂蚱撞到他的胸口上,李祥君轻轻拈起,端祥了一会儿,然后又轻轻地放开它,让它回到草丛中,去和泥土亲近。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北三节地。他自己的三亩半地里的玉米长势喜人,但他无心去看。他找了一块光溜的地方,坐下,低着头,默默地想。
这里很安静,静得让李祥君想到死亡的美丽。他打了一个寒战,抬头看看天空,云絮正慢慢地堆积,向一座山。
陈思静在娘家住了两天,回来时带了一个好消息,说陈启堂答应帮李祥君转正式民办。但事情不太好办,要人托人找关系走门路,还要花一些钱,要通过这个局那个局。陈启堂既然有帮助活动的意思,就有了希望。李祥君当然高兴,如果能转成正式民办,就有希望转为公办教师。李祥君和陈思静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的向往中,不可预见的明天有那么大的诱惑力,让他们去编织美好的梦。
这两天来的不快的情绪渐渐淡了,林影的目光虽然有时也闪在李祥君的眼前,但更多的是生活中琐事缠绕着他,快乐的忧心的伤感的气闷的摆不到桌面上的……他的灵魂被浸泡着。